千年墨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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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四房制墨

    刚踏入作坊,狭长的廊道就窜出一个“小花猫”。

    一位大约5岁的小男孩,就像从煤窑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黑黢黢的,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小男孩古灵精怪,在作坊上窜下跳,弄得工坊内不断地传来众人的笑声。

    “小少爷,小少爷,不要跑!不要跑,危险,小心给摔着了!”

    已过中年的长工纪长福,被气得那是哭笑不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赶着“小花猫”。

    “小少爷,别跑了!你千万可别摔着了!”

    长工纪长福弯着腰扶着墙喘着气,“小花猫”却朝着他扮鬼脸。

    “长福,又怎么了?”奚掌柜皱着眉头问道。

    “回大掌柜,小少爷又从私塾逃学回来了。”长工纪长福有些无奈地答道。

    “不是叫你给小家伙陪读盯着吗?怎么还是让他逃回来了?”奚掌柜责问道。

    “大掌柜,小少爷实在太聪明了,趁我一不留神自己又溜了。”

    “我……我还是回墨坊做事吧!这看小少爷的活,真的比锤墨还累!”

    给小少爷陪读的差事,在众工友眼中的“轻松活”,在纪长福看来犹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

    奚掌柜见了也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转身对杜荀鹤轻叹道。

    “又让彦之先生见笑了。吾这个小孙儿吊儿郎当,让人头痛得要紧,小小年纪不爱读书,却喜欢制墨,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能就是命吧!算了算到我这辈,已是第五代制墨了,制墨这活又累又脏,却是极少人知晓。”

    “不怕彦之先生笑话,我们祖上有四房,大房当掌柜,二房跑堂,三房描金,四房制墨。”

    “我们这一支就是四房,又脏又累的差事自然是由我们来干。”

    杜荀鹤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悟其可以纵横而行之无忌,道之极也!”

    奚掌柜苦笑了一下,若有所思。

    “没有当年的磨难就没有奚鼐墨今日的成就,也许苦难未必是苦难。”杜荀鹤劝说道。

    “彦之先生,言之有理。”

    “分家后,也只有四房继续干着制墨的营生。因为,也只有我们四房才懂得制墨。”

    “这里是炼烟房,松香或松香渣不完全燃烧产生浓郁的黑色墨烟,这些墨烟会附在烧烟室上下四周的墙壁,长工会定期将这些黑如炭色的墨烟小心刮下来收集在一起。”

    奚掌柜刚介绍完,一位年轻人从炼烟房走了出来,一身漆黑,露着笑脸只见一排白牙,模样有些滑稽。

    “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客官。”

    奚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

    “超儿,这位是大才子,彦之先生。”

    奚掌柜补充道:“犬子超儿,主要负责作坊的全部工序。”

    “在下奚超,见过彦之先生。”

    “少掌柜客气了。你们作坊雇佣不少,少掌柜还亲力亲为,实在难得?”

    “制墨每一道工序都需非常严谨,特别是炼烟,更是关键中的关键,一点也马虎不得。”

    也许是奚超与杜荀鹤投缘,俩人相聊甚欢,聊起名家诗词,奚超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回到店铺,奚掌柜已经叫人准备好笔墨,宣纸已平铺好在案台。

    “今日能偶遇彦之先生,是我们奚墨行的荣幸,彦之先生要是能留下墨宝,定能让本店增色不少。”

    “奚掌柜,你客气了。吾乃文坛小辈,能留墨宝在贵店展示,与众名家一起悬挂墙上,是吾三生有幸!”

    杜荀鹤提笔沉思,想现场作诗一首,恐怕已来不及。

    奚掌柜看出杜荀鹤有一些窘迫,看似无意的插了一句。

    “彦之先生,您的名作《小松》,吾甚是喜欢,可否留下这首?”

    “如此,甚好!”

    杜荀鹤眉心一展,提笔挥毫。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杜荀鹤,其诗才横溢,作品广泛流传。然而,他书法艺术方面的造诣也是独树一帜。

    只见他落笔间,巧妙地运用了轻重、快慢、虚实的变化,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生动感和节奏感,犹如侠客在舞剑,旁人见了无不惊叹。

    杜荀鹤的字形结构严谨,笔画流畅,既有楷书的规整,又有行书的灵动,他的字不仅形态美,而且富有内涵,充满了诗意。

    奚掌柜在一旁都看得入神了。

    对于杜荀鹤的书法早有耳闻,寻了好久都未寻求一幅,如今看真身展示书法,却犹如在梦境一般。

    “妙哉!妙哉!”

    “彦之先生的书法真是独具匠心,一笔一划都展现出先生的个性,在下钦佩!”

    “哈哈哈……,奚掌柜过誉了。”

    杜荀鹤留下墨宝就走了,带走了几块墨锭,墨锭自然是奚掌柜相送的,一幅字的价值可远比墨锭珍贵。

    可在杜荀鹤看来,小小几块墨锭,其价值却比自己的一幅字昂贵。

    奚掌柜一直目送杜荀鹤走远,脸上还洋溢着敬仰之情。

    奚超见父亲这般神情,实在有些费解,来店里的文豪大家也有不少,也不曾见父亲如此失神。

    “父亲,对彦之……先生,为何要如此礼待?”

    “彦之先生可是有大才之人,世间却未有几人会懂?”

    “难道,他比得过那些大家?”

    “彦之先生可比一些所谓的大家,却要高出几筹。”

    父亲的话似懂非懂,看杜荀鹤的背影离去,似乎蒙上了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