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川冷冷道：“你究竟有何本事，可为我所用？我这里是不养闲人的。”

    赵承志一五一十答道：“我……我其实一无所长。”

    他本欲说自己尚有些许内力，可打打杂、干些气力活，但一想到他这点内力在黄百川黄师傅面前恍如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一提，当即将这些话咽入腹中。

    黄百川眉头一挑，面有怒色，高喊一声：“来人啊！送客！”

    站在一旁的看门人朗声应道：“是！老爷！”大步走至赵承志身旁，手臂朝门外一展，道：“请！”

    赵承志佯作未闻，朝黄百川说道：“黄师傅！你可记得，十余年前，我爹赵德昭曾不惜重金聘请你教在下剑术？”

    黄百川略一思虑，回道：“确有此事！然则，那又如何？”

    赵承志道：“十余年前，在下愚昧无知，不想习武练剑，以致身无半点武功。如今，在下幡然悔悟，想师从于你，习得一招半式剑法。不知可否？”

    黄百川摇摇头，依次伸出两根指头，道：“第一，术不轻传。第二，传非愚者。依照你的天赋与资质，哼哼，不是我黄百川笑话你，只怕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入门。”言语之中颇有嘲讽之意。

    赵承志曾听爹爹说，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先前他不以为意，此刻却深以为然，心想纵然受尽屈辱，亦须强自忍住。

    于是，双膝一弯，盈盈跪拜在地，“砰砰砰”，一连叩了三个响头，诚恳说道：“黄师傅！在下自知生性愚钝，故而不敢奢求成为一名剑术高手。不过，你可否耍几招剑法与在下瞧瞧？你放心好了，对今日之事，在下守口如瓶，决计不会吐露半句的。”

    黄百川转过身子，不肯受礼，颇不耐烦道：“不教，不教，就是不教！说什么也不教！你这臭小子再赖着不走，休怪我黄百川不客气了！”

    冷哼一声，也不等赵承志回话，大袖一拂，转身离去。

    赵承志苦苦央求道：“黄师傅！你莫走！”说着，起身而立，快步追赶过去。

    黄百川头也不回，疾步而走，眨眼间到了一丈之外。

    赵承志焦急不已，一个箭步冲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黄百川的随身佩剑，转身便跑。

    黄百川又惊又怒，骂道：“臭小子，你，你……”

    双足急点地，腾身而起，在空中连连翻滚，落地时其魁梧的身子如同一座大山，严严实实阻于赵承志面前。

    赵承志止住步子，道：“黄师傅！你既不肯教在下剑法，难道在下借你长剑一用，也不可么？”

    黄百川愤愤道：“臭小子，你持我长剑去劫狱，定然有去无回、有死无生。到那时，我黄百川决计脱不了干系……”

    右臂朝前一伸，喝道：“剑拿来！臭小子，我权当你是闹着玩的，否则我黄百川当真不客气了！”

    赵承志依旧不为所动，道：“黄师傅！你既不肯出借你的随身佩剑，可否另借一柄长剑与在下？”

    黄百川怒骂道：“泼皮无赖！赵承志，今日里我黄百川一而再、再而三地礼让于你，你反倒蹬鼻子上脸。哼哼，你如此不识抬举，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右手五指并掌，“呼”的一声，拍向赵承志的左胸。他这一拍，大有雷霆万钧之势，三尺之外犹觉劲风扑面。

    赵承志寻思：“这黄师傅号称‘十步剑’，在十步之内，只须出一剑，便可取了对方的性命。他剑术武功如此之高，我一个毛头小子如何避得过？既然如此，我索性不躲不避。”

    念及于此，当即面不改色，挺胸抬头，昂然直立于原地。

    黄百川的右掌近至赵承志左胸前一寸之处，突然凝掌不动，问道：“臭小子，你不避不躲，当真不怕死么？”

    赵承志道：“在下全家入狱，危在旦夕之间。独留在下一人苟活于世间，这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分别？”

    黄百川撤回右掌，赞道：“好！臭小子！念你勇气可嘉，我便赠你一柄长剑，不过不是这柄剑。”

    转首朝老门房说道：“你速速取来一柄利剑，交予他手！”

    老门房躬身唱个喏，快步离去。过不多久，果真取来一柄长剑。

    赵承志接过长剑，夹于右腋窝之下，抱拳朝黄百川施了一礼。随即双手捧起黄百川的随身佩剑，毕恭毕敬奉上，朗声说道：“多谢黄师傅！”

    黄百川取回随身佩剑，故意咳嗽一声，道：“臭小子，你且记住了！你从未到过我黄百川府邸，亦未见过我黄百川本人，至于你腋下的长剑么……”

    赵承志本是聪明人，一听此话，便知其意，当即朗声说道：“在下与黄师傅素不相识！这柄长剑，是在下在道路上无意间拾得的！”言罢，抱着长剑快步离去。

    黄百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赵承志急匆匆奔出黄府，行了一段路程，瞧着空荡荡的街道，心下一片茫然：“我赵承志拜师学艺不成，空有一柄长剑，又有何用？我若如此这般孤身前去劫狱，岂非将一条性命白白葬送？”

    说话间，一股诱人的酒香随风飘入鼻中。

    赵承志早已饥肠辘辘，当即循着香气来路，寻至一家酒店，独自坐于一张八仙桌边，随手将长剑置于桌上。

    朗声吆喝道：“小二！来一壶好酒，一斤牛肉！”

    只因他囊中羞涩，故而酒不敢多要，肉亦不敢多点。若是换做以前，他定然要大吃大喝，一个人喝八壶九壶美酒犹且嫌少，吃十个廿个菜肴兀自不多。

    想到往日无比快意逍遥的生活，他心下颇不是滋味。又念起昔时爹爹的谆谆教诲，更觉悔恨与愧疚……

    待所要之物上齐后，赵承志顾不上吃相，狼吞虎咽，将牛肉一扫而光，将美酒喝得一滴不剩。

    罢了，犹嫌不解谗，又要了两壶酒。提起酒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毕，复索要酒。

    那店小二瞧得目瞪口呆，在赵承志几番催促之下，方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客官，你，你这喝法……”

    赵承志双目一瞪，道：“怎么？你道老子没钱么？”

    探手入怀，取出一两银子，“啪”的一声，置于桌上，道：“再取……两壶酒……别的，不要了！”

    他原本想说“再取五壶酒，一斤牛肉”，但话到嘴边，却又心疼钱财，临时改口为“两壶酒”。

    那店小二爽快应答，过不多久，将两壶酒摆上桌。

    赵承志提起一壶酒，正待一口气喝光，忽然放下酒壶。转身取出挂于腰间的酒葫芦，揭开盖子，“咕嘟咕嘟”，将壶中的酒灌于葫芦之内。

    便在此时，只听得邻桌一个声音说道：“王兄，你可知总兵赵德昭通敌叛国之事？听说京城来了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