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方腊攻占杭州后，放火烧城六天。

    如今哪怕过了小半年，城中还有不少的废墟并没有被及时清理。

    城外，更是一片荒芜。

    方惊死里逃生后，跟着围困秀州的军队退回到了杭州。

    虽然他在江北曾有过懦弱之举，试图向官兵投降，但方腊念在旧日的情面上，饶过了方惊。

    毕竟，方惊既是他的亲戚，也是最早随他一起参与摩尼教的弟兄。

    方腊此时已经决定了要主动迎击辛永宗，数万贼寇都在做着出城作战的准备，方惊却秘密来到城外的一片小树林，与一个神秘人会面。

    “竟然真的是你！知不知道圣公正在到处追捕你！”

    方惊顺利见到了让人送信，邀他出城相见之人，正是方有常之子，目前正在辛永宗麾下效力的方庚。

    方腊当然憎恶方庚，若非他们父子，自己也不至于提前举事，将西军给招了过来，故而，他给方庚开出重赏，且不论生死。

    方庚不以为意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难道你会告发我？”

    方惊冷哼道：

    “你当我不敢？”

    方庚只是笑了笑，没有争辩。

    方惊当日既然派吕将向官兵请降，就证明他不想死。

    “既然你已经看过了那封信，并且还是孤身一人来了，不如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也好，时间紧迫，我们不需要相互试探，我只问你，信中说的可是真的？”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只要你愿意合作，辛统制可以放过你，并且帮你改名换姓，全家秘密迁往关西。”

    “他果真能够办到？”

    “你也不要自视甚高，这么说吧，辛统制如果不肯放过你，天涯海角都有搜捕你的文书，辛统制如果愿意助你脱身，朝廷也不会在乎你方惊的生死。”

    尽管方庚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但方惊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就是一条小鱼罢了。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方惊对义军的前景很悲观，他不想陪着方腊去死，当辛永宗通过方庚抛来橄榄枝后，方惊并没有在亲戚情分与自己的性命之间犹豫太久，他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方庚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此行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是奉了辛永宗之命，因此，不得不走这一趟。

    辛永宗言犹在耳：

    ‘方惊亲历扬州一战，畏敌如虎。我料定，只需给他一根救命稻草，此人必定不肯撒手。’

    事情果然如他所预料。

    有了方惊这个内应，事情就都好办了。

    方庚直言道：

    “我听说方腊将要北上迎击官兵，你虽然没有了领兵的职责，却还是被方腊留在了身边，其军机，必然瞒不过你。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暗中传递情报，让辛统制能够掌握方腊的每一步动向。”

    “我可以出卖军事机密，还望辛统制不要食言。”

    方惊一口答应下来，他先前还担心是要他趁机刺杀方腊呢。

    如果只是传递情报，做得隐蔽些，断无危险可言。

    方庚笑道：

    “我说过了，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你的生死，不过是辛统制一念之间的事情，他又怎会言而无信。”

    方惊重重点点头，他就算不相信辛永宗的实力，也得相信辛永宗身后的童贯。

    像方惊这样的人，报个失踪，也就只当他死在了那个山沟里。

    既然达成了交易，方惊一股脑的将自己目前所知道的情报全都透露给了方庚，包括方腊的出兵规模，何时出兵等等。

    方庚大有收获，二人约定了联络方式，在树林中别过，一南一北，背向而行。

    ......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辛永宗听着方庚的汇报，心中大定。

    然而，王渊却提醒道：

    “辛统制，方惊泄露的情报不可尽信，需得仔细辨别。”

    他当然是担心方惊会趁机泄露假消息，将他们引入危险之中。

    辛永宗不好跟他解释，自己让方庚接触方惊，是因为原时空中，就是方庚收买了方惊，领着官兵搜山，这才找到了方腊的藏身之处。

    故而坚信方惊会把自己视作救命稻草，与他合作。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让方庚冒着性命危险前往杭州城外，好不容易有了成果，岂能心存疑虑。”

    “况且战机转瞬即逝，哪能让我们仔细辨别。”

    辛永宗说着，询问方庚：

    “你认为方惊可是真心实意要与我们合作？”

    方庚毫不迟疑的点头道：

    “我与方惊相识多年，对他甚是了解，此番投诚，方惊确是真心实意，绝非虚与委蛇。”

    辛永宗闻言点点头，对王渊说道：

    “方庚相信我的判断，所以不顾自身安危，与方惊接触。”

    “如今，辛某也同样相信他的判断，认为方惊是诚心相投。”

    “人不负我，我决不负人！”

    王渊不能对，而方庚面对这份信任，为之动容。

    “方庚唯辛统制马首是瞻，此生不敢怀有二心！”

    辛永宗笑道：

    “都是在为朝廷出力。”

    与此同时，方腊已经点齐五万贼寇，几乎是倾巢而出，正浩浩荡荡的向着辛永宗部进发。

    宣和三年（1121年）三月十一日。

    王禀率东路军行至崇德县（浙江桐乡），再往南，便是杭州地界，不过咫尺之遥。

    “你说什么！方腊北上？辛统制率军前去迎击了？”

    王禀皱起眉头问道。

    杨庭义拱手道：

    “正是，辛统制请王都统火速南下，先锋将与贼寇战于仁和。”

    杭州下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于潜、昌化、富阳、新登、盐官等九县，其中仁和县是由杭州治所钱塘县分置。

    由于方腊此前主动收缩兵力，辛永宗才能长驱直入，兵不血刃的光复盐官县（浙江海宁）。

    就本心来说，辛永宗当然不愿意让王禀掺和进来，主力一旦南下，方腊的头颅究竟鹿死谁手，还是两说的事情。

    但此事又不能瞒着王禀，不过怎么说，他才是东路军的主将，而辛永宗只是一个先锋。

    不过，辛永宗说是让王禀火速南下，却并没有打算等到王禀来了，再与方腊交手。

    仁和县内，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