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宋臣,岂能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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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除恶务尽(求追读)

    方惊自知已成笼中之鸟,他也不是没想过跳江,游到对面。

    但埋伏在对岸的东南路第一、五将望见江北的局势变化,也不再隐藏。

    看着对岸旌旗林立,方惊知道就算他们之中有人善水,能够游过长江,但想必也已经精疲力竭,如何对得上守在南岸的五千禁军。

    费尽力气,不过是死在江北,还是死在江南的区别罢了,而更多的人则会葬身鱼腹,哪能人人都有泅水渡江的本事。

    方惊无奈,只得找到吕将:

    “吕军师,我这人嘴笨,不善言辞,希望你能代我走一趟,向官兵请降,给数万义军寻条活路。”

    方惊此时自己都不知道还剩了多少将士。

    吕将脸色晦暗,他起初见方腊举事,闹得声势浩大,以为东南要变天了,迫不及待的前往投效。

    谁知道,这伙义军也就打家劫舍的厉害,真对上官兵中的精锐,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只恨方七佛不听我言,才有如此下场。”

    吕将懊恼地说道,但他并不想死。

    故而,还是接受了方惊的提议,孤身一人,前往请降。

    在吕将看来,官兵肯定会接受他们的投降。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被带到刘延庆的面前,道出来意,刘延庆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要召集各部的统制官前来一同商议。

    “九郎,好样的,这一仗打得可太轻松了。”

    “辛大、辛二,想不到你家九郎还是一员智将。”

    众人聚首,嬉笑地调侃着。

    这一战,出自辛永宗之手,是他献上了计中计,也是他制定的作战计划。

    明面上的主将是刘延庆,但谁都知道,此战是辛永宗的功劳。

    刘延庆只不过是在按照辛永宗制定的作战计划来实施罢了,这种事情谁都能做。

    经此一战,辛永宗算是彻底让一众统制官们折服。

    在他们眼里,十九岁的辛永宗不再是因为媪相的偏爱,得以与他们同列的幸进之辈。

    如果说,以前他们对辛永宗的和气,是看在童贯与辛永宗父兄的情分上,如今,他们敬重的是辛永宗自身的才能。

    辛永宗没有忘记自己的谦逊人设,他一一感谢众人及时来援,笑称但凡他们来得晚了,自己只怕要被贼寇俘虏。

    这种话没有人会当真,就那群乌合之众,辛永宗执意要走,哪能拦得住他的三将骑兵。

    “好了,唤你们过来,可不是让你们寒暄的。”

    刘延庆不得不打断众人,他直入主题道:

    “方七佛已死,如今由方惊继领贼众,方惊请降,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话音刚落,统制官王禀便主张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给予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为我军前驱,能够将功赎罪。”

    王禀官拜侍卫亲军步军都虞侯,此番担任统制官,掌管南下的中央禁军。

    他是东晋名相王导之后,开封府人,与这群西军将领不是一个小团体,因此,他率先主张,却无人附和。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在场的除了王禀以外,几乎都是童贯的亲信,他们都清楚童贯对这伙叛贼的态度。

    这群人搅乱了童贯伐辽的计划,童贯对他们可谓是恨之入骨。

    年轻气盛的刘光世最先按捺不住,他反驳道:

    “好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势穷之际,便可请降免死,王统制这般纵容逆贼,就不怕他们有恃无恐,闹得烽烟四起,天下不宁吗!”

    刘光世时年三十三岁,抛开辛永宗来说,在众人之间,确实算年轻的了。

    王禀赶忙撇清关系:

    “我只是担心江南的贼寇知晓我们不纳降卒,会拼死抵抗而已。”

    刘延庆闻言,当众喝斥刘光世:

    “二郎,今日议事,诸将畅所欲言,岂能胡乱给人扣下罪名!”

    说着,刘延庆话锋一转,继续道:

    “本将临行前,媪相与谭大使有言在先,当以雷霆手段,震慑东南。”

    “既然我等已经南下,宁愿多花费些时间彻底扫平叛乱,也不能埋下祸根。”

    “今日若是姑息养奸,正如二郎所言,叛贼有恃无恐,待我等北伐之际,江南只怕又会生出乱子。”

    王禀此刻终于明白过来,纳降分明是一件好事,但诸将为何不肯附议自己。

    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好生之德有媪相的北伐大计重要吗?

    这伙关西的杀才们南下,就是要把江南之人杀怕,杀得人人胆寒,不敢在他们北伐时,给他们在后方添乱子。

    辛永宗并未参与其中,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叛贼,基本都是没有了活路,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但他也爱莫能助。

    辛永宗只能在心里重复默念着《续资治通鉴》的那段记载:

    ‘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裸而缢于林中者,相望百馀里。’

    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出面替他们求情。

    当统制官们一个个表态,支持不留活口,就连此前还在主张纳降的王禀也改变了立场。

    最后轮到辛永宗时,他点头道:

    “叛贼祸乱六州五十二县,罪孽数不胜数,有道是,除恶务尽,岂能姑息,还请刘都统尽杀之,以儆效尤。”

    吕将看着眼前这群所谓的统制官,在三言两语间,便定下了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生死,不由遍体生寒。

    他知道,不只是江北的数万义军,而是整个江南的义军,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这群关西的统制官们,包括那些南下的官兵,根本就不怕义军们拼死相抗,他们甚至可能在担心杀的人少了,不够自己分功劳。

    吕将没有开口求饶,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在死前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

    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方腊的永乐政权并不被朝廷承认,刘光世一刀砍翻吕将,替自己增了一颗首级的战功。

    方惊还在翘首以盼,希望吕将能够带回好消息。

    然而,他终究是盼不回吕将了。

    在统制官们各回岗位之后,号角声被吹响,十五万官兵向身陷绝境的贼寇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方惊见到这一幕,霎时间,心如死灰。

    ......

    帝为先锋,计赚贼寇渡江,战于扬州。

    贼败,请降。

    都统制刘延庆问诸将可否。

    帝曰:贼有悔改之意,不如许其戴罪立功。

    姚平仲曰:贼寇罪孽深重,岂能姑息,请尽诛之。

    帝据理力争。

    而诸将多附议平仲,以为除恶务尽。

    帝孤掌难鸣,延庆遂从平仲之议。

    帝怒而拔剑,欲杀平仲,为诸将所止。

    贯闻此事,罚帝一年俸禄,以示惩戒。

    平仲知帝含恨,惶惶不可终日,遂去职远遁,归隐山林。

    ——《大雍创业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