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仅仅隔了一天，又要举行早朝，乐坏了不少大臣，还以为皇帝终于醒悟，要当一代明君了。

    结果正德皇帝半点正事没干，上来就说要巡视天津卫，引得满朝文武集体反对！连弹劾刘瑾都顾不得了！

    接着，皇帝忽然因为半年前的关外战事大发雷霆，怒不可遏的要御驾亲征！

    日常翘班不早朝的朱厚照，心血来潮上个班，直接把群臣整懵了！

    陛下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到底是想干啥啊？

    僵持不下，眼看皇帝御驾亲征的态度越来越坚决，都开始算计着从国库掏军饷了，再想想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皇帝，一贯是听不进去劝的，几位内阁大臣交流一个眼神，便明白了……

    皇帝搁这耍流氓呢，不让我去天津玩，我就去御驾亲征！

    文官挟持皇帝的其中一件神器，就是“脸面”，也是“史书评价”，但凡皇帝要脸，文官就能搬出无数祖制、礼数、道德，把皇帝栓死！

    弘治皇帝就是因为太想当史书中的明君，一辈子都被文官吃的死死的。

    而不要脸就是皇帝面对文官集团的最后反击武器！

    但是谁能扛住朱厚照这货把大招当平A啊！

    朕不要脸，天下无敌！

    于是，几位内阁大臣一表态，群臣立刻妥协了，去就去吧，反正天津卫没多远，去玩玩赶紧回来！可别让陛下再耍无赖了。

    这边刚同意，那边朱厚照一捂脑袋，“哎呀，朕头疼！”

    大奸臣刘瑾立刻就高扯了一嗓子“圣躬有恙，退朝！宣太医！”

    气的文武群臣差点原地爆炸！

    眼看着健步如飞的刘瑾搀扶着健步如飞的朱厚照跑掉了，刘健，王敖，李东阳三位内阁大臣，聚在一起，眉头紧皱——陛下都不演一下么？

    “诸位，陛下年幼，又有奸佞当权，此次去天津，怕不就是那阉贼蛊惑，我等万万不能轻视，老夫这就回去准备一二，说什么也要跟着陛下一起过去，朝中就有劳二位看顾了！”刘健眉头紧皱。

    “唉，劳烦希贤（刘健字希贤）了，陛下这个性子，唉……”王敖连连叹气。

    李东阳也是无语。

    三人一边走，一边商讨着如何应对这次皇帝巡游天津。

    忽然李东阳抬了一眼。

    “二位，刚才有一队人策马而去，我怎么看着中间那人，身形那么像陛下呢？”

    刘健也顺着方向望去，但是他眼神不太好，看不清一群玄衣中，哪个人身形像是朱厚照，反而一眼看到了边上穿着蟒袍的刘瑾！

    刘健对刘瑾极为痛恨，别人他都看不清，唯独刘瑾，这狗东西藏狗堆里他都能一眼认出来！

    “不好，陛下恐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快！快来人，拦住陛下！”刘健立刻喊了起来。

    奈何，紫禁城的守卫都是禁军或锦衣卫，可以说全是刘瑾门下的门下的门下……无限套娃。

    领命的禁卫反应迅速，也极为重视极为内阁大臣的命令，立刻领着一队人……跑着去追了……

    宫中骑马可是特权！绝大部分禁卫都只能迈腿跑！

    三位内阁大臣倒是有此特权，甚至还可以宫中乘轿，有心自己骑马去追，奈何都年纪不小了，坐轿子都觉得累得慌，更何况骑马了。

    “完了，陛下一直嚷嚷战事，不会是要去大同吧？”李东阳忽然面色一白。

    “不无可能！赶紧，赶紧传令，派人沿途拦截，可不能让陛下跑到大同，重演土木堡之变！”

    …………………………

    洛言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乱了发型。

    一切都很顺利，朱厚照前脚下朝，后脚就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骏马。

    一路连饭都没吃，当晚就到了天津卫！

    不得不称赞一下朱厚照的身体素质！

    当然，也许是这个世界真的有武功，也有内力，反正洛言和朱厚照这么高强度赶路，竟然丝毫不见疲态！

    海船船队早已备好，果不其然，皇家的仪仗船队，因为刘瑾贪墨修缮的银子，已经破损的不堪使用了。

    但是刘瑾是何许人也！

    他一封手书下去，天津大大小小的官员立刻开动，竟然找了一帮官商勾结，出海走私的富商，硬是在两日时间，收拾出了一支像模像样的船队！

    沿岸各地也安排了锦衣卫和厂卫保护，每隔一段距离，岸上都有地方军队之人策应。

    没办法，洛言也怕死啊，他临时安排的计划，漏洞百出，要是不做好警戒，恐怕来刺杀他的人都得排队取号！

    “大伴！大伴呢？”

    洛言连忙拢了拢头发，往船舱钻了进去。

    “大伴之前所言，朕思前想后，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朱厚照坐在船舱里，捏着一块西瓜。

    他虽然荒唐，但不是傻。

    军事上的事，刘瑾在他面前就是个渣渣。

    他之所以来，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是忽然意识到，南下一趟，倭寇其实不重要，那些富商才是关键！

    他实在穷的要疯了，别说内帑了，国库都穷的要死。

    这次南下，要是能搜刮一番这些富商，倒也不错。

    至于打倭寇，朱厚照根本不考虑。

    倭寇其实没什么战斗力，就是成群的小股流匪，唯一倚仗的，也就是大明现在根本防御不了漫长的海岸线。

    而且福建一带的官军有多烂，朱厚照心里还是有点谱的。

    如此仓促南下，不知己不知彼，打个屁仗！

    当然，其中的关键就不用跟刘瑾说了，说了他也不懂。

    不过刘瑾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这帮江湖人士，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江湖上这么多门派，向来不服朝廷管教，放之任之，实乃毒瘤，但是少林武当，和龙虎山天师府，既是江湖门派，却又为朝廷所用，足见江湖和朝廷，并不一定是对立关系！”

    朱厚照从旁边的桌子上，翻出一卷书册。

    他以前还真没想过收服江湖门派。

    一方面，是这帮武林人士桀骜不驯，整天以反对朝廷为荣，根本难以控制。

    另一方面，是这帮人太散了，分散在天南地北，大门大派也就百十来人可堪一用，全凑到一起也掀不出多大浪头。

    但是这一次，朱厚照有了别的想法，没必要把江湖人士都收拢起来用于朝堂啊，给个名号放在地方当守备武将也行啊，这帮人在朝堂上毫无根基，在江湖上，又因为门第之见各自为战，根本不担心他们抱团。

    最起码在这帮人玩明白朝堂政治之前，都是极为好用的工具人！

    “朕这一次，准备收服这些门派，再让他们出人出力，为我扫平沿海不法豪商，所得钱财，又可充盈内帑……和国库，真是一举两得！”

    以朱厚照之熊，也没好意思说这钱我全都要。

    大臣们会疯的！

    洛言接过书册，扫了一眼，并没什么特别有名的大门大派。

    “陛下尽管将此事交给老奴！”洛言笑呵呵的！

    骗皇帝离京前往福建，已经成功，而接下收拢江湖门派的大权，也顺利达成！

    洛言拢了拢袖子，里面是石文义送来的锦衣卫线报——华山派掌门数日前已经动身前往福建！

    “岳掌门，令狐少侠，咱家可是久仰了……”洛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嗯？大伴何故发笑？你笑的好阴险啊！”朱厚照愣住了。

    “啊，老奴失态，只是为陛下脱离樊笼而感到高兴！”洛言赶忙跪下。

    好么，现在当太监当的越发得心应手了，就刚才这一跪，普通人没有三五年都练不出来！

    ……………………

    一家简陋的小客栈里，岳不群夫妇相对而坐，他们本是准备去参加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的，但是岳不群却想先去一趟福州，是以提前了许久便出发。

    福州有一家福威镖局，威名不小，岳不群偶然得到一封信件，署名是福威镖局林震南，据称，福威镖局祖上和华山派的两位祖师颇有交情，而且福威镖局一直想打通川蜀路线，却始终未能如愿，希望华山派照应一二，帮忙搭桥牵线，必有厚报。

    岳不群便起了心思，想着去福威镖局拉拉感情，看看是否能借着华山派在西安府的影响力——也就是跟峨眉派有些交情，到时候跟峨眉派说道说道，然后借此从福威镖局处获得点稳定而长期的资助。

    大弟子令狐冲则被派出去办事了，不然说什么也得带上。

    宁中则拿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碎银和铜板，有些愁眉不展。

    令狐冲这次下山，华山派的现银让他带出来三成，以便能让他稍微体面一些，不要丢了华山派的面子。

    夫妇二人则是只留下一点碎银子，沿途连住店都挑最便宜的，还经常露宿野外。

    “师妹不必忧心，明日，我去猎些野兽，也能换些盘缠，等到了福建，便一切都好了。”

    “你不知道，那福威镖局的林震南，先祖林远图，曾和华山派两位祖师相交莫逆，那林震南想打通川蜀运镖路线，却始终无法，这才求到咱们华山派头上，希望咱们帮忙说道说道，到时候，好处自是少不了的。”

    岳不群微笑着宽慰了师妹几句。

    实则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这种地方哪有野兽给他猎杀，就算有，他砍人是一流高手，捕猎的水平还不如猎户。

    而福威镖局这层关系，又实在太远了，祖上多少代人之前的交情，根本靠不住。

    但是没办法，华山派太穷了，甚至快穷疯了！

    原本偌大的基业，一场剑气之争打的分崩离析，几乎灭门。

    岳不群和宁中则硬是把华山派又撑了起来！

    这其中的艰苦心酸，实在是说之不尽。

    此时的华山派，大猫小猫两三只，远远不复当年威名，就算人家求到头上，愿意给出什么价码，岳不群也不敢多猜。

    “无妨，想当初你我夫妻二人躲在山中数年，日子比现在苦的多，不也一样熬过来了？”宁中则笑着走到丈夫身边。

    “我就是担心冲儿，他也没怎么在外面行走过，就怕出些意外……”

    “师妹不必担心，冲儿还是有股机灵劲的，这次也正好历练一二，再过些年，便给他和灵珊操办一场婚礼，成了亲，也就稳重了，我也就放心将华山派的基业传给他了……”

    岳不群搂着师妹的肩膀，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愿吧。

    就在岳不群夫妇担忧爱徒和经济问题的时候，小客栈忽然骚动起了！

    岳不群眉头一皱，推门观望，赫然发现无数官兵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要犯？”岳不群心中一动，随后有些大喜。

    这要是出手相助，抓住要犯，那之后说不定能得不少赏金。

    虽然江湖人士跟朝廷打交道，会被人说成朝廷鹰犬，颇有些不容于武林，但是抓捕逃犯并不犯忌！

    这叫行侠仗义！

    “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岳掌门，和玉女剑宁中则宁女侠可是在此下榻？”一名身穿飞鱼服的侍卫单手按刀，站立门前，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岳不群。

    “要犯竟是我自己？”岳不群顿时惊了一下。

    不过好歹是多年的掌门，荣辱不惊，表面上还是维持镇定。

    “在下便是华山岳不群，不知上差有何指教！”岳不群抱了抱拳，言语间还是把姿态放低了一些。

    飞鱼服，绣春刀……

    能有御赐飞鱼服，这特喵是锦衣卫大官啊！

    “岳先生不必多虑，我家大人仰慕华山派久矣，曾与华山有旧，听闻岳先生在此处，特来相邀！”锦衣卫有些不满，他可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千户！是官不是“差”！

    然而依然躬身抱拳，礼数周到。

    夫妻二人默契至极，岳不群这边推门，那边宁中则在后面已经收拾好东西，握紧了宝剑。

    事有不谙，立刻杀出去！

    “不知是哪位大人想见岳某？”岳不群挑了挑眉。

    说实话，要是私下里，能指使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这种大官，他还是愿意见一见的。

    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就这么去见朝廷大官，恐怕传出去就会被江湖同道诟病的！

    “我家大人身份尊贵至极，不便透露。”锦衣卫笑了笑。

    “不过我家大人说了，岳先生若是不来，他必然会很难过，很痛苦的，我家大人一难过，就想杀了这客栈所有人，让大家都感受一下他的痛苦……”话音刚落，无数钢刀出鞘，场面立时杀气腾腾！

    “你家大人有病否？”岳不群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来。

    他愣了片刻，看着客栈众人慌乱不已，纷纷望向他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

    “也罢，那岳某便见一见你家大人，客栈诸位都是赶路借宿，还请不要为难！”岳不群背负双手，轻轻一跃，便从二楼落地，姿态飘逸，举重若轻。

    宁中则紧随其后。

    夫妻二人仪表堂堂，气度不俗，又显露了一手不错的轻功，顿时让死里逃生的众人大生好感。

    “岳掌门高义！”

    “岳掌门大气！”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却没人敢骂一句“狗官安敢草菅人命”……

    而岳不群就在这称赞声中，昂首挺胸，走出了店门。

    望着眼前那辆六匹骏马拉着的华丽大车，饶是以岳不群的城府，也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好家伙，这么一辆车的价值，恐怕够华山派上下吃上几十年！

    而且这是谁啊？天子架六，谁这么大胆子如此嚣张僭越？难不成是皇帝亲至？

    夫妻二人踩着铺金嵌银的脚踏登上大车，甚至没有人来收走他们手里的宝剑。

    车厢里，一名面白无须，带着七分阴柔的男子，微微抬眼看来。

    “岳掌门，宁女侠？”

    “呵呵，咱家刘瑾，久仰二位大名！”

    岳不群腿肚子一个哆嗦。

    好在他反应快，立刻原地盘膝坐下。

    心里却翻江倒海。

    刘瑾？刘瑾！

    这特么不是江湖人士惩奸除恶的最终任务BOSS么？

    “这权倾天下的阉贼找我干什么？”岳不群全身紧绷，冷汗直下，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