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全面色有所缓和，不用干等，自然愿意，他伸手请郎君登船。

    待两人登船后，陆华跟着上前，姜全正欲搭手撤登板，“你做甚？”

    “上船啊。”

    姜全眉头紧皱，横在前面，“不行，我家郎君…”

    陆华没有搭理叨叨的姜全，看向柏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画舫。表示，自己想上去。

    柏祁颔首。

    姜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郎君居然同意她登船？

    两人在姜全满眼的愠怒中登上画舫。

    “陆二娘。”是尚源的声音。

    陆华回头，在船上冲他挥手。

    尚源上前扫过船上几人，“认识的？”

    陆华点头。“是新认识的朋友，我改日再与尚郎君游船…”

    她招手唤田素，田素看着凶神恶煞的姜全，心里却有几分惧意，之前自己跟他在摇橹船上吵架的过节...田素心里虚，“我…我同五...娘子一起。”

    陆华见她余光瞄着姜全，心里了然，“好。”

    跑堂的送来两个提箱，“这是尚郎君给的，说都是娘子爱吃的。”

    一会儿又上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妇人，“奴是厨娘，尚郎君让奴为娘子烹膳。”

    姜全看着一会儿上箱子，一会儿上仆妇，还上了一群乐姬舞姬...忍无可忍，“到底走不走！”

    陆华笑着道，“小姜别生气，一会儿给你吃肉。”

    这语气像是再唤一只爱犬…

    姜全....

    船工收绳，画舫缓缓驶离，随波汇入漂流的船群。

    姜全黑着脸跟着郎君进船舱。

    几人上了二楼，纱灯环绕，照出光亮，左右设一大一小四角亭，每亭三面垂帐，两亭中央，空间见方，临水的两侧设有围栏，几名乐姬身着彩衣，正在弹奏《清曲》。

    陆华带着阿秀径直走进柏祁所在的四角亭，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毯，亭中置长条桌案设三席，柏祁端坐在中间的位置，姜全跪坐在其右侧。

    见到她进来，跪坐在一旁的姜全开口道，“这位娘子，我家郎君喜静…”

    陆华想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鬼话，他都听不见还喜静？

    “一会儿有歌舞，我坐那头岂不是只能看背影？这桌案宽大不会打扰你家郎君的。”

    “男女同席...”

    不等他说完，陆华便道，“我问问…”说着拿了一只空盏，舀上半盏水，端到柏祁面前的条案上。伸手沾水，写道，“我可以坐这里吗？”然后指了指柏祁左侧的席位。

    柏祁点头。

    陆华抬着下巴看向姜全，一脸得意，“小姜，你不太了解你家郎君啊？”

    见他气噎陆华又道，“听你家郎君说，你喜欢吃肉。我刚上来时听厨娘说有牛肉，炙牛肉可是一绝，一会儿你有口福了。”

    饶是姜全再控制，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神色...牛肉？牛是耕种的，盛国明令，食牛肉是要受鞭刑的...

    姜全绷着下颌，“我不食肉！”

    陆华沾清水问柏祁，“小姜说他不食肉。”

    柏祁沾清水，“或许最近胃口不好。”

    陆华点点头，“看歌舞吗？今日上元，有新舞。”

    柏祁颔首。

    鼓点激昂，舞姬长袖翻飞，没多会儿陆华已吃完自己面前的一碟果子，跟八兄走了一路，这回儿饿了。

    身后的阿秀道，“娘子，婢子去厨间看看。”

    “去吧，炙牛肉快点。”

    “是。”

    黄裙罗裳，舞姬身姿蔓妙，一曲迎春舞，欢乐喜庆，陆华侧头看柏祁，他听不见曲声，只看人跳舞是什么感觉？

    柏祁感受到她的目光，侧眸向她看来，四目相对，烛光下郎君俊颜如玉，眸中似有海漩，吸的陆华脑中空空。陆华忙给自己倒了一盏屠苏酒，饮下一大口，平复自己乱跳的心。

    姜全从怀中拿出一只信封，走到陆华面前，递给她。

    “给我的？”

    一封信？柏祁给我写信?

    她打开信封，里面是张麻纸，将其展开，一张日升柜坊的书帖，一万贯，看日期十几日前存上的。

    原来是赎黄翡的钱。

    姜全道，“这城中就有一家日升柜坊，娘子尽拿着书帖便可拿出一万贯，还请归还我家郎君物什。”

    陆华把书帖重新放回信封，往柏祁旁边挪了挪，手指沾清水，“我今日出门不知会遇见你，没有带着你那块黄玉。”

    柏祁写道，“你可先收下，明日再差人将它送到县衙。”

    “你那黄翡贵重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过两日我会去百戏园，要不咱们元月十七，未时，百戏园见？”

    柏祁点头应下。

    陆华拿起一根银箸，示意柏祁伸手。

    柏祁虽然不解，但还是伸出手来，陆华指着场中舞蹈，随着曲子鼓点她用银箸轻轻敲点他的手心。银箸敲在手中的节奏与乐姬的鼓点重合，柏祁看向场中的舞蹈，嘴角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

    他笑了？他居然笑了！

    他的笑容令满城华灯黯然失色...

    惊呆的不止陆华，还有一侧的姜全，他家郎君居然被一个娘子用筷箸逗笑了？

    突然，柏祁身子前倾抬手伸向陆华左后侧，似要圈他入怀，猝不及防的靠近，陆华惊得来不及反应，柏祁的脸近在咫尺，陆华双手握拳，“你...”

    柏祁端正身姿，收回的手中竟有一只杯盏，杯盏薄沿被捏破一缺口，柏祁食指指腹渗出血迹，陆华拿过杯盏，这杯盏显然不是这桌上的。陆华回身望去，不知何时起竟有一艘画舫，与他们的画舫齐身而行。

    此刻，对面画舫上站着几个穿着华贵裙衫的娘子。其中一个穿黄裙裳披着灰色斗篷的娘子喊声道，“竟不知天下还有这般没脸没皮的人。在前门山就缠着郎君，如今竟还了恬不知耻的跟上画舫...”对面还讥笑着，陆华已经抄了自己的杯盏，向前迈步，手一抬，冲着对面重重掷出。跟阿秀玩推手多年，手劲比宅家绣花的小娘子大多了，力道不错但准头不行，本是冲着黄裳娘子去的，可打歪了，砸中的是她旁边的婢女。婢女抱头一声尖叫，对面画舫上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