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红枫华将自己肩上扛着的被连根拔起的巨大苦瓜朝远处一丢。

    环顾四周一片狼藉的花丛，和其中的几个大洞，拍拍自己手上和身上的尘土和树枝，她满意的笑了。“嗯，任务完成！小牙那边应该也差不多……”

    “哐啷！”

    突然传来的巨大动静把红枫华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思索片刻，然后微笑着，无奈的叹了口气，拔腿朝那地方跑去。

    “喂！你们两个给我停手，停手！！！”

    混乱的几分钟过后……

    红枫华站在一处凸起的废墟上，像母猫叼着小猫一样，用自己的超级大手一手一个的拎着降神和冴夜牙的脑袋，脸上满是无奈的微笑。

    “小牙，我能理解你看到值得挑战的目标的心情，但是现在好歹还是在工作中诶。而且这位小哥姑且应该是来帮忙的吧？对自己的伙伴大打出手是不应该的。”

    “……诶呀快放开我姐姐！这样子成何体统！”刚从被敲晕状态缓过来的冴夜牙一边大叫，一边猛烈挣扎着。

    见此，红枫华笑着撒开手，把他们俩放了下来。

    “好吧，念在小牙你是初犯，这次就放过你吧。还有，降神小哥，你也不要随意答应她啊。决斗这种事情应该是很严肃的，除非真的有必要不然一般不能答应的。话说你真的是好重啊！而且还好烫！”

    “在下以为与牙只是友好的切磋一下。”一直很配合的降神如是说道。

    “你看小牙那架势哪里是切磋的意思嘛，你要也是血肉之躯的话早被她杀了……”红枫华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手上被烧焦的毛，“总之，我们现在要继续去工作了，小哥你还乐意来帮忙吗？”

    “非常乐意。”

    于是乎，在这一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由两个人负责的工作，变为了由三人负责。

    对于各有绝活的三人，这并非什么难事。红枫华能将碗口粗的藤条直接打断，将这些植物连根拔起的无双怪力，冴夜牙凌厉的刀刃和坚不可摧的铠甲，都令降神和赫卡印象颇深。

    而降神自己身上那些用尽全力时催发出的纹路，同样令他们印象深刻。

    那些纹路，如赫卡在湖中所见的那些一样，蔓延到所有接触到的物质上，将其毫不留情的化为灰烬。一番测试下来，不只是那些植物，泥土，石头，钢铁，全都是如此。

    三人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在废墟中四处奔波，处理着这些形态各异，大小各异的大苦瓜。在这期间，大部分是在热情的红枫华的主导下，降神与两姐妹聊了许多，了解了许多。

    比如说，他们进行的工作，是在为那朵大花“瑶山灵”，修枝。而提及其中细节，比如，他们所处理的这些扭曲的事物时，红枫华如是说：

    “当然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瑶山灵’的腐坏枝条。不过，它们的实质，是本该在这片土地上所孕育出的生灵的化身。因为这片土地之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培养瑶山灵了，还未成型的它们也跟着被吸进来，然后挤在了一起……虽然听着有点过分，但是瑶山灵马上就要开放了，开放之后，这些借用来的生机便会归还给这片大地，到那时这片土地便会再孕育出新的生命，所以，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现在的工作可比以前轻松多了呢。以前瑶山灵的根系尚未成熟之时，咱还得到处去给瑶山灵找肥料呢，有的时候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为什么要培育瑶山灵？嗯……怎么说呢……总之咱完全记不起瑶山灵长到咱膝盖一样高之前的事情，唯一能记起的是好像曾经有个人……咱猜啊，应该是那个人委托咱，要咱将瑶山灵培育开花的吧？大概？”

    又比如，这片名叫灰散城的地方，空间和赫卡那边一样混乱。为了说明这件事，红枫华拉着降神的手，在一处广场朝着八个方向重新跑回了这个广场。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修了那些小径。不过我给它们做的标识已经坏了而且修的实在太多了，所以现在走那些小径也一样容易迷路了……说实话有点烦……”讲到这里时，红枫华明显有些失落。

    还有，关于这片土地的一些情报。

    “这地方的太阳几乎总是挂在天上打转，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昼夜更替，想睡个好觉难得要命。所以咱把房子建在了瑶山灵的大叶子下面！这里黑漆漆的，跟晚上差不多！”当早早完成工作的三人，共同返回姐妹二人的房舍时，红枫华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热情的介绍道。

    沿着熟悉的白沙小径，走过如茵的草原，走进瑶山灵的荫庇之下，随着光线的变化，仿若从正午走向黄昏，再走向夜晚。举目望天，瑶山灵的叶片竟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仿若一片星空，让其下的夜晚变得温柔。放眼眺望，纯白醒目，在这温柔的黑暗中好像同样散发着光芒的花朵，让此处的地面也宛若星空，而在其簇拥中，条条潺潺清流时隐时现。随后，在一座由几个石桶木桶构成的水钟旁，一幢结构异常简单的，几乎可以说是加了几块布帘的亭子的建筑伫立其中。那里就是两姐妹的家。

    “然后呢，每当夜晚来临，这片土地之上的力量就会极大幅度的提升。每当那个时候，靠着这些力量，瑶山灵的生长就能步入下一阶段。”

    小屋内陈设简单，两张用木头和藤蔓编织的床，两个带釉的大罐子，一盏油漆脱落，微微带锈的老旧提灯，一张四方的桌子和几把椅子，一个木质的小柜子，差不多就是全部的家具。降神与两姐妹围坐在那张桌子边，冴夜牙为三人各拿了一个陶瓷的杯子（每个都格外巨大，像个小水桶），取过大陶罐，在里面倒满了晶莹的液体。

    “瑶山灵的花蜜，好喝的！”红枫华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杯子，“吨吨吨”的一饮而尽，“哈啊！虽然说是花蜜，但是掺了很多果实榨出来的汁，不过一样好喝。”

    在郑重的表示感谢后，降神有样学样的让自己下巴掉下来，把那杯“花蜜”倒进了自己的超级大嘴里。意料之中的感觉不出味道，不过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股温暖而舒适的感觉，低头一看，自己胸口的纹路也亮了起来。

    “很好喝。”机械降神如此回答道。

    还有，一些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事情。

    “嗯？大湖，雪原……你来自那样的地方？……不是这样？赫卡？……啊？”

    面对降神关于自己的描述，姐妹两人同样的疑惑。

    “原来这地方的空间混乱到那种程度了吗，听上去挺危险的，小牙没法忍受寒冷……不对，与其说是‘空间’不对，听上去更像是‘时间’……这还真是令人在意。”红枫华一边掰着自己头上的角，一边念叨道。“咱依稀记得确实有条路通往河边。沿河而下的话，确实能离开这片土地……不过……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貌似如果不找到某个东西就这样干的话会出现一些糟糕的情况，所以如果想出去的话最好还是走别的路……糟糕的情况难道就是掉入你说的雪原？好像不对啊……嗯嗯嗯嗯啊……”

    从红枫华的口中得知了离开此地的方法。

    在降神与红枫华热情聊天的时候，冴夜牙完全没有想要插进来的意思。她自顾自的从柜子上翻出了书与笔与墨水，开始照着另一本书誊写起来。值得注意的是，冴夜牙所写的字，和赫卡那边的字几乎完全不一样，但是无论是哪种字体，降神和赫卡都看得懂。

    而写的内容，大概是……

    “吾等之先祖追寻灰之战士，向火焰起誓，必将残害世间生灵之异种尽数灭绝。随后，诸位先祖溯猎杀之路，不约而同聚集于此处树海。此地虽水草丰美，但地形复杂，欲深入其中者，皆再不归返。诸位先祖自知无法深入，遂于此定居，监视这片异种诞生的根源，将其中涌出的异种尽数消灭。灰散城，遂成。”

    “总之，应该是很久远的，这片废墟最开始时的故事吧。”冴夜牙一边写着，一边说到，“后面的内容都是各种人的名字，没什么意思，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别的书了。”

    “啊，这是族谱啊。”事后，赫卡，“她们两个的名字在上面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三人就这样围坐着，聊着各种事情，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红枫华在讲，冴夜牙讲话很少，看来她不是很擅长插入谈话，又或者，这些话她都已经听过了。

    清凉的微风一直吹着，二人的谈话一直继续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一直响着，这样舒适平静的氛围，让人感觉这一段时间，仿佛被拉长，仿佛还将持续许久许久……

    直到某一时刻……

    “咚。”

    清越的敲击声由门外水钟传来，昭示着夜晚的来临。

    “啪！”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冴夜牙突然猛的把书关了起来，发出的声响中断了二人的谈话。冴夜牙仍旧盯着合上的书，分外平静的说道：“姐姐，我想出去一下。降神，能麻烦一起来吗。”未等降神与红枫华有所答复，冴夜牙便一把拉起降神，几乎是拎着它跑出了房间。

    ……

    突然拉着降神跑出来的冴夜牙，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答案是——

    她也不知道。

    “我这是在干什么？”在飞快的奔跑中，突然意识到自己奇怪行为的冴夜牙这样问着自己。

    “接下来要怎么办？”

    奔跑着的她几乎要陷入慌张了。好在，生来就是渴求着战斗的她，身体中铭刻的本能总是先她的意识一步，换句话说，虽然她没有意识到，但是她已经在朝着她想的地方前进，干着她想干的事了。

    拉着降神的手并未受到多少的阻力，这告诉她，此时的降神正信任着她，正尽力的尝试跟上她的速度，这份信任，让少女的内心获得了隐隐的信心。于是，她得以放下心中的疑虑，全身心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而后，片刻之后，他们到了。

    一座处在瑶山灵荫庇下的断壁残垣，依稀能看出颇有规模，其中密密麻麻的拉着不知多少麻绳，稀稀疏疏的挂着不少铃铛，在最中心，伫立着一个巨大的草人，在最前方，摆放着一座巨大石桌。

    这是很久以前，姐姐教导冴夜牙如何修枝之地，也是冴夜牙幼时最喜欢的玩耍之处……

    “这里，姐姐很少会来……”冴夜牙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开了牵着降神的手……

    “当啷！”

    突然的响声差点没把失神的冴夜牙魂吓飞！她回头一看，赫然发现，刚刚还好好跟着自己的降神，突然的，倒在了地上。

    ……

    “应该是刚好到晚上了啊，你到晚上会强制关机一下吗？行了先换我，不会花你多少时间的。白天的梦境，真的很是精彩。”

    赫卡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一个扑腾下床，飞速处理完个人卫生问题后，拉门冲进了中继站。

    “先实验一个东西……提灯先生，或者小姐，能麻烦出现一下吗？”赫卡如此说道，话音未落，灯火就在一旁亮了起来。

    “请告诉我，这些大门中是否有一个可以通向降神所在的那一边呢？如果有的话，麻烦帮我指出来。”

    灯火晃了两下，然后便猛然熄灭了。环顾四周，灯火并未出现。

    “方法不对吗？或者，我说的东西并不存在？”赫卡一边思考着，回忆降神成功的经历，又说道：“提灯先生，请带我到机械降神身边。”

    等了半响，未有反应。

    赫卡又思考片刻，然后又说道：“提灯先生，请帮我找出‘百’留下的继承协议之上所提到的‘附录’。”

    灯火猛然亮起，赫卡跟去，然后在那乱七八糟的书架中抽出了好几本极厚的书。翻开一看，虽然文字看上去非常让人头大，但是确实是和这处设施有关的。

    “看来这里并没有通往你那边的道路……那么，那边的事情就得由你来搞定了。机械降神，接下来我说的东西非常重要，请仔细听清楚。”

    “首先，你那边的情况非常，非常之不对劲！详细情况等会儿边演示边说，先说结论：若如红枫华所说，这个夜晚结束之后，瑶山灵便会开放，那么，你得做好面对一场恶战的准备了。我说完就会睡下，而现在，我把你之后能用上的所有武艺都给你演示一下，你给我……”

    已然冲出房屋，屹立在风雪之中的赫卡，摆出了荡开风雪的架势。

    “仔细听好了！”

    ……

    冴夜牙靠着墙，坐在草地上，出神的看着某样东西发着呆。而后，被盯着那样东西，突然一亮。

    她与它对视着，说道：“你醒了。”

    它尝试着站起身来，然后理所当然的注意到了身上的事物。那是一套看上去十分高级的服装，带着兜帽的漆黑斗篷扣在双肩之上，内侧的黑色上衣下摆微长，其上颇具匠心的装点着醒目而复杂的金色与白色刺绣，黑色的裤子虽然朴素，但也肉眼可见的有着高级的质感。

    在打量片刻后，降神说道：“牙，多谢，很漂亮。”

    “……只是被人落在这的东西罢了，没什么珍贵的，我和姐姐都用不上，放在这里吃灰就有点太浪费了。而且，正好你的外壳不太像样，所以送给你也……”说着说着，察觉到自己有些说错话了的冴夜牙，沉默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脑子一片空白的少女猛的站起来，转身就欲逃走，但是下一瞬间，手就被拉住了。

    “牙，请先别走。”降神拉着牙的手，道，“在下，不，赫卡小姐有一些问题，一些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听着降神的话，少女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极大的不祥预感。

    “请说吧。”少女如是说道。

    “牙，你早上在瑶山灵前方找到我时，是想杀了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