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自然是昨天的明天。

    晴雯为着昨夜的事儿还怄着气，倒是贾宝玉先来说了不是，晴雯也是性情中人，恼怒也易，欢喜也快，二人还与往常一般，暂不缀叙。

    且说杨缓自秦可卿屋内起床后，先去看贾元春，温存一番，问杨衍安，后上工地巡视。

    今日是年前的最后的办公日了，今天之后，收印不干，天塌不管。

    恰好，天空下起棉絮小雪，遂草草了事，置工地于不顾，往兵备院视察。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主要是发猪肉，这是杨缓的人生哲学，人生无非吃肉，唯有肉食者能快活。

    碰到教友，杨缓送得还多些。

    看大家乐呵，杨缓也高兴，谁愿意整天勾心斗角的？

    到崇文门税务衙门也是如此一番，收印大吉。

    回家路上，杨缓快得就像生怕遇到路上饥寒交迫之黎庶。

    听说杨缓要给那何五安家的钱，燕远道：“大爷，有这个必要吗？他就是个赌棍，把那月仙姑娘那些钱都拿走了，大爷还给他，愈发纵了他。”

    杨缓道：“千金买马骨嘛。”说罢，往椅子上一躺，享受摆烂人生，才一朦胧合眼，鼻息酣酣而起。

    何五悄然而至，可杨缓正睡着，燕远觉得杨缓连日操劳，不宜为了何五遮挡人打搅了他，所以让何五在外等着。

    外头正是下雪，何五在玻璃窗前赏玩这一天雪色，忽然，他遇到了一个熟人，沈褒义，含笑道：“三爷。”

    沈褒义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姐姐前些日子死了，杨大爷叫我来的。”

    沈褒义道：“怪不得，你有那么些个好玩意呢.....你真不是个东西。”

    何五笑笑，此时，帘子哗啦啦响动，沈老板来了，沈褒义也不理何五，放他在此干坐。

    也不知过了几时，外头的雪方停，这屋内的闹钟就响了起来，若金钟铜磬，令人精神。

    沈褒义随沈老板一同进去，见这杨缓躺在椅子上，眼睛似睁非睁，拿着个调羹在杯子里慢慢搅拌，将杯里鲍鱼吃了，杨缓慢慢抬头道：“来了？”

    沈老板笑道：“这就是小人的侄儿，褒义还不见过太爷？”

    “沈褒义见过太爷，太爷万福。”

    杨缓这才坐起身来，看着沈褒义手上的扳指，他有些眼熟，好像是他送给月仙的那一个，因此问道：“这扳指瞧着不从，奴婢从哪儿弄来的？”

    沈褒义现在可不想和何五扯上关系，便道：“这是小人买的，太爷若是喜欢，小人愿意奉上。”

    杨缓忽然脸色一冷：“谁要你的东西了？”

    沈老板骂道：“糊涂，太爷是何等的富贵，几时缺了你这玩意儿，大爷不过是一问，你怎么这般回他？”

    沈褒义忙赔不是，跪在杨缓身前，磕头不已，杨缓道：“罢了。”他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些问题，这扳指分明是他给月仙的，而月仙给了何五，这何五又将其抵了债，为何这沈褒义却说是买来的？

    遮掩，杨缓感受到一股遮掩的气息。

    “你这话不干净，得和财神爷说说。”

    沈老板让沈褒义机灵些：“这扬大爷多高的地位，肯指点你一句，天大的福分了。”

    沈褒义唯唯称是。

    踅至神龛，杨缓双手合十，赵公明的神像神采飞扬，杨缓道：“勿怪，勿怪。”坏回首看，却见这沈褒义的脸色好似变了，胖脸煞白。

    杨缓觉得这沈褒义好像很不对劲，开口低着嗓子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沈褒义一听，也不知何处发来的声音，以为是神仙开了眼，忙下跪道：‘小人就是一时糊涂，公明爷爷勿怪，公明爷爷勿怪。’

    杨缓看在眼里，几步走到沈褒义面前：“你这是怎么了？”

    沈褒义磕头在地，不敢抬头。

    “还不招来！”

    当着赵公明的面，沈褒义不敢扯谎，他说沈怡是他杀的，他瞧见沈怡和崔岛柔情蜜意，心生嫉妒，所以杀害了他。

    “为什么把她的头颅给割了？”

    “小的怕她眼睛里有我的样子，所以，，，所以....”

    “好了，你不必说了。”

    杨缓不想这个案子，就那么告破了，他想起那枚铜钱，意识到这里面有大文章，对沈褒义道：“待在这儿不要动，好生忏悔。”说着，出门把神龛关了，亲自去锦衣军找人。

    这案子，京兆府已经判了，是崔岛干的，而且这崔岛也招了，不管是不是屈打成招，这京兆府肯定不能打自个儿的脸，要破局，只有锦衣军的人。

    翻案，这些锦衣军未必有动力，但有关金钱会，这些锦衣军就有动力了，杨缓一提，这锦衣军的堂官摩拳擦掌。

    “弟兄们，麻利点，这到了正月，可就杀不了人了！”

    这是堂官鼓动手下人的方式，可杨缓听着，额头也不免猫一把汗——

    这帮杀人恶魔。

    一帮锦衣军忽然出现在杨府，杨府的仆人都吓了一跳，以为大祸临头，杨缓道：“不要急，不要急。”他对展画虎道：“这里就两个人要抓。”

    “两个人？“

    展画虎搓手道：“那还是我自个儿去吧。”

    杨缓颔首：“也好。”

    沈褒义待在神龛内，惊慌万分，又出不去，忽然，门开了，他有些欣喜，可展画虎进屋，只是一抓，就把他像拎孩子一样，拿在手里。

    “怎么还不见回来？”沈老板坐着吃茶，虽不着急，心中却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见杨缓进来，沈老板忙起身相迎，杨缓笑笑，身后的展画虎箭步上来，只一下，就把沈老板的肩膀按住。

    沈老板不解，赔笑道：“这是怎么说的？”

    展画虎道：“你这金钱会的还有什么话讲？”

    沈老板听了，低头不语，那沈褒义在外头，被麻绳绑着，见叔父被抓，被塞住嘴巴的沈褒义竭力要喊，可只有呜呜的声响。

    展画虎拎着二人出去，外头的锦衣军道：“大人，有个鬼鬼祟祟要走的人，被我们抓住了。”

    展画虎回首，杨缓见是何五，便道：“大人请便。”

    展画虎道：“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