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樯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同理心强到爆的人，可总是会身不由己带入到路明非的处境之中。

    小天女会因为路明非的一举一动而牵挂起心，她从前觉得自己这么骄傲的性格即使面对再怎么喜欢的人也不会甘愿做他的影子。

    就比如曾经她对赵孟华的态度，小天女和潜在的情敌们说喜欢他，但除此之外便再也没做过什么了。

    可只有在路明非面前，苏晓樯才会小题大做、变得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改变自己啊。

    小天女和路明非上了车，司机行驶回家没有多问，两人也无言而坐，静听窗外雨打风吹声。

    暴雨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苏晓樯看向路明非的侧脸，她其实也幻想过将这个总在雨中被淋成落汤鸡的男孩带进车里，却从来没有喊住他的勇气。

    从前她不懂，只觉得那些话羞于启齿，又或是因为少女复杂敏感的心，如今才明白是路明非身边那浓郁的孤独让她胆怯。

    小天女很骄傲很霸气，可她不敢走进孤独的路明非身旁，那是仿佛只有另一个怪物才能存活的空间。

    她的爱与情感并不足以对抗路明非心中那头名为孤独的怪物，才频频让步。

    可现在的苏晓樯已经坐在了路明非身旁，窗外雨声浩大，车内寂静无声。

    她终究还是决心与怪物对抗。

    “我在家里给你腾出了一间客房。”苏晓樯用手掌撑着下巴，余光偷瞄着在车窗上用手指画画的路明非。

    “多谢苏大女侠，那小弟就叨扰了。”

    路明非想了想又道：“能顺便帮我明天找一间离学校比较近的出租房吗？叔叔和我说他接下来会把我父母从国外寄来的生活费打进银行卡里，应该是够租一间房的吧……”

    苏晓樯撇了撇嘴，说路明非拉了个蠢脸，到现在居然都不知道他爸妈每个月给他寄去多少生活费。

    衰仔叹了口气，他都忘记上次和爹娘通话都是啥时候啦，时间那么紧迫哪里还顾得上问这种问题。

    甭管生活质量咋样了，以前就想着只要够叔叔婶婶不把他撵出去就好啦，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望呢？

    “行呗，我找人帮你问，反正让你住我家你肯定也不愿意。”苏晓樯打了一個哈欠，这次阴雨天让她觉得很困，竟然觉得暴雨声也仿佛成了摇篮曲，让她昏昏欲睡。

    也可能是因为笨蛋师兄在旁边吧，其实自己早就习惯了路明非陪在身边，以至于到晚上就会涌现出一种安心感，能安然入睡，

    意识到这点的小天女没有和路明非再说些什么，只是打了个电话给老爸，说要带个同学回家。

    苏父会意，瞬间就答应了，说客房已经吩咐保姆去收拾了，让她们回来注意安全。

    路明非听着他们的对话，但没有再生出从前那种复杂的情绪，平静地像是极北之地的玄冰，封存着曾经焚烧他内心的羡慕嫉妒恨。

    “这么晚去你们家是不是太打扰了？”路明非吐槽自己大晚上上门还没带礼物、简直半点礼数都没有，换成徐淼淼他们恐怕连面都不会给自己见。

    “别想了，除了我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接你。”

    苏晓樯用手指缠了缠自己垂落到胸前的发丝，也许以后路明非会碰到无论怎样都会来接他的另一个人吧，真是光想一想都觉得内心堵得慌呢。

    “礼物留着下次吧，什么都没拿就把婶婶一家给赶出你的世界了，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损你。”

    小天女心想路明非是一个喜欢折中的人，他没那么善良也没那么狠心，就只是随意地活着，从来不肯和什么东西过分计较。

    可能是不敢吧，她的笨蛋师兄心中有股疯劲，强如姬羡仙都驯服不了，所以他才一直压制着内心的怪物吧？

    苏晓樯是见过那只怪物的。

    它从路明非心间的囚笼脱逃，它以少年的悲伤与愤怒为食粮，和至高的君王上演了一场无法分出胜负的死斗。

    它吞吃了一切悲伤与愤怒，只剩下孤独，是只属于路明非的孤独，孤独是它力量的来源，可战胜不了比它更孤独的人皇。

    杀死了姬羡仙的是路明非回归的人性，怪物之间无法分出胜负，只有人才行。

    “我今晚作业没写！”路明非突然一拍脑袋，连忙问道：“小天女你写完了没？”

    “你白痴啊！”苏晓樯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写完了也不给你抄！”

    “让我抄抄吧小天女！我什么都会做的！”路明非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坏事！被婶婶耽误太长时间了！不仅没法早点睡去赴小魔鬼组的局，甚至连明天的作业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呸！自己的作业自己做！我才不给伱抄呢！”苏晓樯坚决地拒绝了。

    ＊

    路明非趴在书桌上拿着新买的本子写作业写得飞起，一边写一边感谢小天女的大恩大德，听得苏晓樯耳朵都起茧了。

    事实证明烈女依旧怕郎缠，在路明非孜孜不倦地请求下，苏晓樯还是和他签订了诸多不公平契约后妥协了，衰仔一夜之间不仅没了家，还险些成了快亡国的大清。

    “没想到在修行世界叱咤风云的修行者在回到高中后也得赶熬夜作业。”苏晓樯觉得路明非真是堕了九州神通者的威风，想起他满头大汗求自己给他抄抄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我快抄完了！”路明非压低声音道：“小天女你先去休息也行。”

    “我等你抄完，真是墨迹。”苏晓樯站在路明非的身旁偶尔和他说着题目的事，竟在偷窥他们的苏父眼里营造出一份学习会的气氛。

    苏父心里诡异地想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什么暗恋早恋，都不如被题海淹没时感到窒息的苦恋！

    路明非和苏晓樯没有在这个晚上再说些什么了，千言万语也比不上雨中的那个拥抱，他们互道晚安，便回到各自的房间。

    路明非很快就睡着了，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个绝没有预料到的人。

    “明非，你来了啊。”

    蓦然回首，有人站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