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姐的预测没有错，路明非确实是可以战胜陈冲的，甚至可以轻松杀死他。

    在路明非内心的狮子咆哮着出笼后，他一度将高大如变异棕熊的男人打得还不了手。

    屠夫滚烫的血洒落得满地都是，骨头折断的声音是那么悦耳，路明非觉得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行刑者，这样的罪人就该被他碾压至死！

    路明非那一刻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不再压制的力量绝对凌驾于修行世界的大多数，他们像野兽一样厮杀，昔日懦弱的衰仔突然发觉他是狮群的王，主宰生死的权与力让他沉醉。

    即使这只是一个处刑罪犯的义务工作。

    短暂的快意后路明非忽然注意到鸦雀无声的会场，他环顾一周，发现原先为他欢呼的人们有的捂住了眼不忍直视，有的露出嗜血的眼神，和此时的他如出一辙。

    路明非在那一刻迟疑了。

    他隐约间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只不同于其他人的怪物，伪装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可一旦他打开锁住手脚的链子就会成为和陈冲一样的野兽，从此再无立足之地。

    几乎就要觉醒的黄金瞳被路明非硬生生压了下去，开始尝试用人类的战斗方式和猛兽搏斗，他觉得他是人，就算死了也该以人的身份死去。

    可他忘了其实怪物也是会有人爱的。

    被爱的怪物其实也没那么凄惨。

    路鸣泽愣住了，看起来像是被路明非吓到了，一点点后退着，那双被主动点燃的黄金瞳映照着他此时不知所措的模样。

    “别在我耳边再说那些话啦，你知道我不爱听的，会读心术的小魔鬼。”

    “其实当你的客户也挺好的，上次在赌坊你给了我作弊码，那是我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候，装逼的感觉真好，不劳而获的感觉也挺好，但人总不能占着小便宜不放不是？

    万一我哪天习惯了依赖和魔鬼的交易，习惯了什么也不做却能轻易得到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那我就只剩下和你交易的路能走了。”

    “我现在有什么可以和魔鬼交易的呢？无非就是衰仔的灵魂和竹林里那间属于我和师妹的小木屋。”路明非轻声说。

    “你看，我就拥有这么点东西，你说你要代替我，不就是让我主动把拥有的东西都交易给你，然后回到那个好没意思的生活中去么，我是衰仔不是抖M，没受虐倾向的。”

    路鸣泽也轻声说：“可哥哥你总是像乐在其中的样子嘛，难免会有人那么想咯。”

    “我不想和你交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谁想夺走他们我就和谁拼命。”

    路明非的黄金瞳逐渐熄灭，又恢复成了小熊猫似的无辜眼神，他笑了笑：“其实我是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呐。”

    “我知道，没人比我更了解哥哥。”路鸣泽用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那么这次交易要拒绝吗？”

    “嗯，我想自己做，杀人也好自己死了也好，这是我的选择，我想往前走。”

    路明非看了眼被静止世界中的师兄们，那虎姑娘泪花都要飚出来了，他不想她哭的，尤其是因为他的窝囊而流泪。

    ——他该在她的眼里光芒万丈！

    “好嘛，产品没推销出去，反而客串了一次心灵导师，这可不是魔鬼该做的事。”路鸣泽叹口气：“曾经你有个很护短的师兄和哥哥说过一段话，只是你不记得了，我来帮你回忆下吧。”

    “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并不完全取决于血统，而是他想做到什么。我认为你不行，不是说血统或者能力，而是你没有目标，没有什么目标能让你豁出去、用尽全力，豁不出去的人是没有用的，就算你的血统比我们都强。”

    路鸣泽声情并茂的模样让路明非有些想笑，只是他模仿的那个人说话口吻却很像某杀胚师兄，错觉吗？

    “每个人都会有些理由，可以让你豁出命去。你留着命就是等待把它豁出去的那一天。”

    小魔鬼拍了拍他的肩，话语中甚至有些欣慰：“哥哥，经历那么多事你终于舍得改变一下自己了，不枉我们废了那么多心血。”

    路明非把他的咸猪手拿了下去，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拍他肩膀还要踮脚尖使劲往上蹦的小鬼对他说这种话了？有事快奏没事就给朕退朝，别耽误朕守江山。

    小魔鬼吐了吐舌头，说哥哥是小气鬼，但他好像挺高兴的，即使没有完成这单交易也让男孩的眉眼都染上了一抹欢欣。

    “那弟弟我就退下了，这是我给你带来的小礼物，和上次一样，不过不是作弊码。是他们这儿神通的使用手册啦，命运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踩在脚下才有意义嘛，哥哥加油！”

    小魔鬼递给他一张小纸条，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正如他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

    棕熊又开始了冲撞，二师兄终于按捺不住按着剑的手，路明非依稀能看到点点水花从小师妹的那双卡姿兰大眼睛里闪出来。

    路明非笑了起来，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吟唱着某种古老又神圣的咏歌，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跪下。”

    有君王如此向世界号令。

    嘭——

    发狂的屠夫在冲锋中忽然双膝下跪，庞大的压力让整个笼子都仿佛塌陷般地沉落，陈冲勉强抬起头看向那双象征着君王身份的黄金瞳。

    那王的脸上满是冷漠，虚握无形的权杖，引而不发的怒火让他惶恐，滚烫的热血在逐渐冰凉，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如同直面旧日高天之主，他匍匐在地像只被主人训斥而胆怯的狗。

    【神通·高天】

    随着困兽笼中传来的吟唱，君王从沉眠中睁开眼，无数双黄金瞳闪烁在黑暗之中，体内来自高天之主的血在沸腾，欢庆着王的再临。

    连二师兄和四师兄都在这一刻产生了灵视，万龙引颈高歌，向至高的天之座垂下骄傲的头颅。

    苏小小眨了眨眼，她搞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坏人要向她的笨蛋师兄下跪，可转过头大家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她被吓了一跳，此时只有三师姐安静地保持原样。

    “师姐……”

    她害怕地拽紧了三师姐的衣袖，那女子揉了揉她的头，发出一声轻不可察的叹息。

    ＊

    遥远的极北众神之乡，万王之王似有所感，抬眸望向预言中的众星陨落之地，却只看到了一道横断万古的背影。

    “滚。”

    那人白衣青衫，全无半点敬神之意，他斥断来自命运的窥视，看向路明非所在的方位。

    “谁愿做那笼中鸟？干得好明非。”

    姬羡仙负手而立，挂着清淡的笑。

    谁愿做那笼中鸟，我辈自要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