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沉默后，苏晓樯突然开口道：“别和我说是你老家的土语。”

    “呃，当然不是，是游戏里的网络热语啦，是Goodgame的缩写，称赞别人玩的好，也代表认负的意思。”

    路明非耸了耸肩，总觉得此时的场景有些诡异的熟悉感：“不过由胜利者发的话可能也会有别的意思。”

    小天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看着路明非，衰仔脸上那抹一闪而逝的难过让她有些心疼，于是伸手又像搓狗头一样搓着路明非的头发。

    “那只有你赢的时候，那些有素质的玩家才会称赞你？”

    路明非不无得意，在游戏领域他可是当之无愧的高手：“我一直在赢，除非我想输。”

    小天女忍俊不禁，又笑他小人得志，路明非可不认，他可是游戏里的最强王者，当然有骄傲的资本。

    天色渐暗，少年少女在办公室前喧闹，当霞光尽散，便只剩下走廊的明朗，亮如白昼，却驱散不了已经覆盖这座城市的黑暗。

    “只有游戏赢了才能得到‘礼物’吗？”

    她想，可是礼物并不是争取到的呀，就像爱一样，赢家不一定能得到一切，不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改变对待你的态度。

    就像是在一群羊中表现最好的那头，主人会感叹它像是长了翅膀的天使，可第二天它还是会安静地躺在餐桌上，肉煎得滋滋作响，再意气风发都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食物就是食物，不爱就是不爱。

    很多事情在刚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世界如此公正，就如同它如此不公正。

    路明非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些祝福的虚假，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固执地相信那份祝福的真实。

    “生日快乐，路明非。”

    屏幕前的光照亮少年的脸，那条聊天框中未能发送的信息像是除夕夜晚的哑炮，每个人都在为满天的礼花欢呼，只有路明非在意属于他的烟火还未绽放就已经熄灭。

    苏晓樯使劲揉了揉路明非的头发，颇为惋惜：“早知道就让那些家伙说完GG再停手了。”

    “这么杀人诛心？”路明非惊叹，不愧是小天女，心够狠！

    “哼，活该啦，那家伙找混混跟踪你的事我都调查清楚了，把他鼻子打破都算克制了，大不了咱仨两败俱伤呗。”

    小天女一甩长发，又露出那份独一无二的骄傲来，她拍着路明非的肩膀，豪气干云：“今天干的不错，昨天干的也不错，没给我丢面子。”

    路明非就吐槽别一副黑老大的作态，现在是法治社会，一会就该把你抓走了。

    苏晓樯就挺了挺很有料的胸脯，更不在乎了，让路明非羡慕地直咂嘴，真是个狗大户。

    两个人小声闲聊，忽然有个很矮的小男孩穿着仕兰学校的校服从他们面前走过，速度很快，等路明非下意识望去时他已经转过了走廊的拐角，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奇怪，我们学校有这个学生吗？看起来年龄才七八岁那么大啊。”路明非就问旁边的小天女：“刚刚你看到一个穿着我们校服的孩子没有，现在咱们学校也有神童班了？”

    “眼花了吧，这里一直就我们两个人啊。”苏晓樯鄙夷地道：“你不会是故意编个鬼出来想吓唬我吧，我可不吃你这套，你不如蹲地上学两声狗叫，也许我还会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我是说真的，难道是我眼花了？”

    路明非心想他的视力可不是一般的好，除非是出幻觉了，莫非是他所不知道的新·仕兰高中怪谈？

    衰仔的神经一向大条，随口吐槽两句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和小天女在墙边交头接耳，两人一边互损一边和对方较劲，争辩今天谁打架出力更多，几乎把自己吹上了天。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的拐角，一双金黄色的眼瞳默默注视着他们，那是曾在路明非床边出现过的小男孩。

    他此时穿着合身的仕兰校服，手捧着一本名叫《苏晓樯的夏季攻略》的书，小男孩轻轻将书合上，表情不悲不喜。

    “通过不断地赢得胜利而收集自己想要的礼物，真是暴君思维啊，真棒！真不愧是我的哥哥！”

    自称小魔鬼的男孩靠在拐角的墙旁，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贵族派头，即使只是布衣也被他穿出了皇帝般的华贵。

    小魔鬼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像是给在舞台上演着独角戏的演员一些认可，可他藏在角落里没人发现。

    演员在空无一人的剧场里费力地演戏，那是场磅礴的大雨，他在雨中狂奔，始终看不见在自己身后打着伞、形影不离的观众。

    “王的权杖可以带来财富和力量，可以征服一切所见之物，但它征服不了爱，也驱散不了孤独，只有王才是最孤独的，只有最恐怖的怪物才能拥有权杖。”

    小魔鬼轻声说：“哥哥，你总是那么渴望一份感情、一份脆弱的关系，你说你不孤独，可为何又拼了命地想要追回它们呢？”

    “你撕碎了命运的剧本，向我咆哮，宁愿死也不愿登上那个王座，一次又一次……”小魔鬼感叹：“赢家通吃，我以为你至少会信这种谎言，但你比我想象中更狡猾。”

    “不过没关系，谁让你是我最爱的哥哥呢？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我就给你什么样的结局，可你不能没有武器，所以我要给你披上怪物的外衣，我要夺走你的懦弱和胆怯。”

    他静静地凝望着在灯光下依旧灰暗的路明非，忽然一笑：“不，你从不懦弱，只是有人夺走了你的勇气，现在我要把它夺回来。”

    “哥哥，命运就要发现我们了，你要快一点、更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看着路明非，那双仿佛燃烧着的、金黄色的眼瞳焕发着如神明般的威光。

    路明非似有所感，他猛地转过头去，却只见到自己的影子，像是蜿蜒的巨龙。

    ——如此狰狞。

    ——如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