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下了望楼之后，一边跑一边高呼：“围住前明太子了！”

    “所有人都去铜锣巷支援！”

    当面的一队大顺军兵丁呆愣愣地看着他，赵林脚下不停，只是将仇五的管队令牌高举着，急促道：“前朝余孽战力凶悍，我们的人正在拼死拖住，大家赶快过去帮忙！”

    他飞快地从这队巡逻士兵身边跑过，跑了很远仍不忘重复道：“就在附近的大时雍坊铜锣巷，我往北面去叫人，你们再派出一个往南叫人，其余人立刻赶去！”

    巡逻士兵呆呆地立在当场，带队的很快缓过神儿来，狠踹了身边一个士兵一脚，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你快往南边叫人，其他兄弟跟我杀去铜锣巷！”

    ……

    很快，附近都充斥起杀喊之声，赵林一路如法炮制，又引了几对巡逻的士兵过去。

    这时候动静已经闹得愈发大了，那些士兵都毫不怀疑，接到通知后都非快往战斗处赶去，很快就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净街巡逻本身就是为了捉拿前朝太子，现在听说在铜锣巷围住了，其余各处的士兵自然就松懈下来了，赵林趁机又回到了同白忠礼遇到的那个小院。

    白忠礼见到赵林安然无恙，显得十分欣喜，连忙将赵林引进了屋子。

    这院子里的一家四口已经被绑了个结实，赵林瞥了一眼这些被扔在厢房里不时蠕动一下的大小粽子，知道白忠礼没将他们杀了灭口，心里还觉得奇怪。

    白忠礼看到赵林疑惑的目光，连忙道：“太子殿下明鉴，小的回来时他们都还未醒，小的就将他们全绑了，又蒙了眼，应当不至于发现我们的身份。”

    “万一明天里老过来查看，还可以逼着去挡一下。”

    赵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当然也不想平白害人性命，只是好奇白忠礼这等朝廷鹰犬竟然也会费心去保普通百姓性命，稍稍觉得有趣而已。

    “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子殿下。”

    “真正的太子殿下已经被堵在大时雍坊铜锣巷了，外面那么吵，你没听到？”

    白忠礼尴尬一笑，心道殿下还真是谨慎，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还如此小心。

    赵林坐下来，想喝一口茶，迟了一下又忍住了，对着白忠礼道：“你过来坐。”

    白忠礼有些不敢，但赵林的语气又不容反驳，他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坐下，只将半个屁股轻轻搁在了椅子上。

    赵林望着他道：“我必须尽快离开北京城。”

    白忠礼连连点头，在他想来，闯贼已经攻破了京师，先帝都吊死在煤山上面了，只有南面还有大明半壁江山，殿下作为大明的储君自然是要赶到南都继承大统的。

    “你跟不跟我走？”

    白忠礼连忙道：“小的唯殿下马首是瞻！”

    “叫公子。”

    “哦，是，公子。”

    白忠礼又站起身弓着腰，给赵林满了杯茶，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又弓着身子坐了，当着赵林的面一口饮下，道：“只是眼下闯贼还在四处搜捕公子，不知公子可有计较？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赵林也不动声色地端起茶饮了，缓缓道：“待闯兵今夜在铜锣巷抓到了明太子，大约明天午后北京城就会解除戒严，届时我们大大方方出城就好。”

    白忠礼还想不通闯兵今夜怎么就会在铜锣巷抓住明太子，赵林又看着他道：“家中可还有需要安顿的？”

    白忠礼摇头道：“小人的爹死的早，补职进了锦衣卫，后来骆指挥使从卫中挑人进府里做家丁，侥幸选上了，一直便给骆指挥使做事，只交到两个朋友，这次也都死了。”

    “小的还没成家，娘在两年前也走了，孤零零一个人，无牵无挂。”

    赵林道：“毕竟是背井离乡，也不知何时能够再回来，你可想好了。”

    白忠礼笑着道：“想好了。”

    赵林点了点头，然后径直盯着白忠礼的眼睛道：“我回来找你是因为欣赏你的胆识，想带你去南边闯一番事业，但我真的不是朱慈烺，这样，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白忠礼又愣住了。

    白天里，他已经见过赵林的相貌，且不说那气质神态，单是眉目脸庞，就同通缉画像上的人越看越像，这会儿又说自己不是，殿下到底是何用意，诓骗我有何必要？

    赵林见他愣住不答，便又道：“顺已灭明，清将灭顺，这天下大乱远远未止，未来二十年都是英雄弄潮的时候。”

    “朱慈烺即使到了南方，也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雀，又正当满清兵锋，内忧外患很难成事，能给你的最后都会成空。”

    “而我们，虽从微末起，却也能不着痕迹地于不显眼处聚人积粮，一边积蓄力量，一边厉兵秣马，未必没有逐鹿中原，恢复社稷的那天！”

    “我自信可以成事，也愿意送你一场富贵。”

    他停了一会儿，好让白忠礼有时间消化这一切，直到对方眼里的迷茫散去，才又接着说道：“我不强求于你，更不想你来日怨我骗你，你今夜想好，去留凭心。”

    白忠礼这一会儿已经想了许多，可还是觉得赵林就是太子，只是不知道他基于什么原因，似乎不想让人把他当作太子。

    他心里想：你要不是太子，我堂堂天子亲军脑子有病护送你个毛头孩子走几千里去南京？

    “即使公子不是太子殿下，小的这辈子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您。因为小的总觉得公子天生就是个做大事的人，跟着您，结果一定不会差。”

    说完，白忠礼裂开嘴对赵林傻笑了一阵，见赵林毫无反应，又怏怏作罢。

    “既然如此。”赵林道：“那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南下的路线，你觉得出了城之后从哪走？”

    白忠礼想了一下连忙道：“小的听说，黄河以北都降了贼，走陆路倘若遇到闯贼发难说不得还有波折。”

    “不如下天津卫，找艘船直接浮海去南都。海船昼夜可行，真算起来，也不比骑马要慢。”

    赵林摇摇头道：“不，我得看看北地情形，还是走陆路，我们又马，小心点不至于落入贼手。”

    白忠礼不敢反驳，只得“哦”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赵林忽然问道：“你有马吗？”

    白忠礼摇了摇头。

    赵林便道：“那你明天解封后先去街市上买两匹好马。”

    “一定要挑马力好的，免得走不远。”

    白忠礼连忙答应，等了一会儿没见赵林还有其他表示，终于鼓足勇气颇为尴尬地支支吾吾道：“殿……公子，小人，小人自来清贫，这买马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