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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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偶遇名臣

    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就得去周边寻找齐珏等人,不过自己的这身衣服绝对属于这个世界的奇装异服。于是我向吴老四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有个不请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老四见我行礼,马上说道:“客官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你看”,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说道:“不知道什么地方能买到你穿得这种衣服?”

    吴老四又打量了我一眼,说道:“鄙人寒舍倒是有几件衣服,客官如不嫌弃,可移步寒舍更衣”。

    说完,吴老四领着我沿着一条小路向东而去。几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我见吴老四谈吐不俗,就问他的家世来历。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的家世可不简单。吴老四原名吴彻,乃秦末大泽乡起事的领导人吴广的曾孙。陈胜和吴广是阳夏县屯长,带领900戍卒前往渔阳,连遇大雨耽误了行程,陈胜、吴广对戍卒说出了公等失期,法皆斩的话,在大泽乡起事。第二年攻打荧阳的时候,吴广被部将所杀。忠于吴广的部属护送吴广家人辗转来到此地垦种为生。往后几年,一些梦想振兴吴家荣光的族人相继离开加入秦末乱世的纷争,只有吴彻的祖父留了下来。吴家靠种几亩薄田为生,闲时去渡口摆渡,一来挣钱贴补家用,二来可以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了解天下大事。汉武帝登基后,因彻字犯讳,就以排行相称吴老四。

    怎么说也是英雄的后裔,心里对吴老四多了几分敬意。我不知道吴彻家境算不算富裕,三间土筑的平房,一个小院,家里只有吴彻的妻子和一个刚到垂髫之龄的女儿。看到父亲带来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女孩逃也似的跑进了屋子。

    吴彻给我倒了一杯水,让妻子拿来一套崭新的麻布衣裤,我比划了一下,上衣合身,裤子有点短。吴氏一看笑着接过了裤子。

    吴彻没有说话,问我今后的打算。

    “过几天去蓟县找几个熟人,如果找寻不到,便去长安”。

    吴彻一听皱了皱眉头,说道:“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虽说当今是太平盛世,沿途许多地方还是有盗匪出没,尤其是自古盗贼横行的太行山区”。

    我不在意是否会遇到盗匪,又不好拂了吴彻的一番好意,于是告诉他为避免遭遇盗匪,我会南下过邯郸,沿黄河向西,经洛阳,潼关前往长安。

    “这样最好”,吴彻笑了笑。

    我这样说是想看看吴彻怎么看,他的反应说明他熟悉前往帝都的每一条路线,这位英雄的后裔绝对不像一个专事务农的普通人。

    过了一会,吴氏拿着改好的衣裤走了进来,棉密的针角足以看出她的贤惠。三十出头的年纪,岁月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辛苦操劳的印迹。吴氏出去后,我将衣裤套在牛仔裤和冲峰衣的外面。虽然正值盛夏季节,但是并没有酷热难挡的感觉。看来气候变暖绝对不是气象学家危言耸听。

    吴家饭食简单,可能受制于舂米技术的限制,米饭中有不少连着稻壳的米粒,菜有点像焯熟的野菜,味道很淡,食盐应该是稀罕物。吴家有十几亩地,还有摆渡的营生,不算村庄里的贫困户,谈不上富足。看来封建社会的太平盛世只能是统治阶级的盛世,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只不过解决了温饱而已。

    吃过午饭,我拿出一块银子交给吴彻,权当购买衣物和午饭的费用,吴彻坚辞不收。我想通过他了解白银的购买力,于是换了个思路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大多使用秦半两或四珠钱,我手头只有这样的银两,这一块大约是六两,除了你我没有认识的人,这块银子权当给您闺女的嫁妆,方便的话再给我几个你们使用的秦半两或四珠钱就可以了”。

    见我一脸诚恳,吴彻接下银子出了屋子。不一会,他把一个麻布小袋递给我,说道:“银子我收下了,按照现在的银钱价格兑换,这块银子至少能兑换1200钱,我这里只有两百多钱,剩下算我欠你的,以后但凡用得着吴老四,直接到路县官渡找我”。

    “好说”,我接过钱袋,告辞离开了吴家。

    我用了两天时间,把方圆十公里内所有的村庄都走了一遍,甚至在路县县城转了一圈。县城很小,方圆不到五里,土夯的城墙高不到两丈,根本抵挡不住大军的冲击。寻找齐珏他们的时候也对当地的社会现状有了初步的认识。路县的工商业正处在起步阶段,没有随处可见的钱庄、当铺,只有售买盐粮和杂货的店铺可以兑换银钱,兑换比率和吴彻说的一样,一两银子兑换200个大钱,一斤黄金能兑万钱。

    虽然衣着一样,但是板寸发型还是引起了不少人诧异的目光。再三打听没有齐珏他们的消息,我在城中买了一顶草帽,遮住了与众不同的发型。离开县城来到官渡,坐上吴彻那条看起来随时可能散架的小船向对岸划去。

    不像现代运河中是一河浊水,路水清得令人感动,小船过处,鱼虾水草尽收眼底。吴彻是位摆渡的好手,船不仅快,而且平稳,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路水西岸,上岸后吴彻再三叮嘱路上一定小心盗匪。

    我点了点头,沿着官道向西而去。我想在天黑前赶到蓟县,否则城门一关就得在野外露宿。我趁着行人不多,拔腿向蓟县方向狂奔而去。

    一口气跑了一个多小时,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放慢了脚步,跟在两辆马拉轿车和五辆货车组成的车队后面。车队前后各有两位骑着骏马,腰间挂着宝剑的青衣男子,像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武士。狭窄的官道被骑马的青衣男子一左一右挡住了去路。两人时不时左右扫视一眼,神色倨傲,目中无人。每辆货车左右都跟着两个人,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是从身姿和步伐来看,像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

    要想在天黑前赶到蓟县,就得想办法超过前面晃晃悠悠前行的车队。心念一起,我快走几步想从官道外面的地方超过车队,不料引起了骑马男子的注意,其中一人拉马站住,我不明就里快走几步,超过几辆货车,想一鼓作气超过前面的两辆轿车。结果刚接近轿车,就见轿车右侧的骑马男子,一拉缰绳拨转马头迎了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语气不善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紧随我等?”

    “紧随?”,我笑了笑,心道这人真是奇怪,于是我说道:“你多虑了,我只是着急赶路”。说完我绕过他继续向前,我的态度让他不满。男子打马几步调转马头,又拦在我面前,用剑指着我,厉声说道:“站住,王驾出行,闲杂人等不知道回避吗?”

    “王驾”,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看了轿车一眼,我摇了摇头说道:“王驾出行,应有仪仗,莫非你等冒充王驾”。

    “找死”,话音一落,马鞭便兜头抽了下来,我闪身躲开,心中的怒火窜了起来,如果他不知进退,继续逞凶,一定给他好看。

    一位衣衫破旧的男子见状跑了过来,拦在我面前向马上的青衣男子施了一礼,说道:“乡野草民,没见过王驾车仗,还请恕罪”,说完他转身拉着我退出了官道。我感念他的好意,心里虽然不满男子无礼,但也不想惹事,于是跟着他退出了官道。

    青衣男子哼了一声,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把剑还鞘,然后拨马跟上车队继续向前。

    这时,我才注意到帮我解围的男子,五十多岁,五短身材,塌鼻阔腮,十分丑陋。这人虽然衣着破旧,其貌不扬,却有一种不凡的气度,若非学富五车,智慧过人,不可能给人这种感觉。心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于是我冲他施了一礼,问他是何人?

    “在下主父偃”,对方回了一礼,说道:“我观阁下气度不凡,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还未请教大名”。

    “主父偃”,我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脑子里飞快地搜索出主父偃的信息:山东临淄人,家境贫寒,不仅精通纵横术,而且学贯百家,精通易数。由于受齐国儒生排挤,一直在燕齐两国兜售自己的政治主张。建元六年进京投靠卫青,经卫青举荐,得到汉武帝的赏识,提出了大一统的政治主张。后来因燕齐二王的事件而遭灭门之祸,严格意义上讲主父偃是中国封建大一统政治格局形成的标杆人物。

    想到此,我看了他一眼说道:“在下卫国,先生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惭愧”,主父偃惨然地摇了摇头,看着远去的车队,说道:“吾虽学贯古今,无用武之地也是枉然。我受齐地儒生排挤无法在齐地立足,就想在燕地寻找机会施展才华,不相燕王却是昏庸之辈,难成大器。刘定国作为大汉亲王,淫乱无度不堪入目,不仅与父亲的姬妾私通,而且还强夺弟妇为妾,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与三个亲生女儿皆有私情”。

    “刚才轿车中的人就是燕王刘定国?”

    “没错”,主父偃点了点头,说道:“三个月前我到蓟县求见燕王,说燕王外出巡游燕国各地,知其行踪后就在路县等他,结果遇太后驾崩,按理说作为皇室宗亲,理应遵从国丧礼法,燕王却毫不顾及国丧礼仪,居然携带三女巡游淫乐,出则同行,入则同寝,置太后国丧不顾,毫无廉耻。在路县数次求见欲劝谏于他,均被其以公务繁忙之名拒绝。无奈之下只能随其车队,回蓟县继续求见劝谏”。

    燕王刘定国的荒唐早已载入史册,刘定国作为大汉皇室宗亲,行为荒唐越礼长达十余年,几年后这位燕王由于主父偃告发其乱伦之罪,畏罪自尽,随后年纪轻轻的齐王也因为主父偃告发其与姐姐乱伦自杀身亡。当然主父偃根本想不到,数年后正是他逼死了燕齐二王,也为自己灭门之祸埋下了祸根。当然这些史实不能说与他知道。我对他与燕齐二王如何结仇不感兴趣,但是对他一年后用什么办法让汉武帝接受大一统的思想,成为西汉加强中央集权的理论依据产生了兴趣。正是他的大一统思想,加上董仲舒篡改,迎合了汉武帝需求的儒术,使汉武帝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方面实现了集权统治,使得西汉延续了七十多年,君权和相权相互制衡的政治格局发生了根本变化,皇权独大,相权被严重削弱,使得汉武一朝,丞相成为高危职业,刘彻也背上了杀相第一的历史桂冠。相权形同虚设,无法对君王的行为形成制衡,为汉武帝后期不顾国力穷兵黩武和巫蛊之祸打下了制度和文化基础,成为西汉从强盛快速走向衰落的根源。

    “小可欲前往蓟县,不知可与先生同行?”我想既然遇到了他,就不是偶然,或许就应该遇到他。

    “好说”,主父偃点了点头,说道:“长路无趣,边走边聊也算快事一桩”。

    就这样,我和主父偃聊了一路,对他鲜明的政治思想有了一些了解。说穿了大一统并不新鲜,也不是主父偃首创。大一统是一种治国理念,主要指在国家治理上整齐划一,经济制度和思想文化高度集中。主父偃认为汉初实行分封制,国家不能在政治上实现整齐划一,诸侯国动辙连城数十,无论经济还是军事实力都对中央政府形成了威胁。比如汉武帝的叔叔梁王出行,千乘万骑,和天子一样威风。还自造弓箭数十万,府库的珠玉宝器多于京师。这一现象对汉朝的统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对此他提出的办法是允许诸王将自己的封地分封给子孙后代,建立较小的侯国,让诸侯国越来越小,从而无法对中央政府构成威胁。

    毫无疑问,相比于追求无为而治,让大汉成为富庶帝国的文景二帝,刘彻更喜欢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乾纲独断。主父偃的政治主张简直就是给刘彻送枕头,不想引起刘彻的重视都不可能,出现一年三升迁的殊荣也就不足为奇。

    太阳西下的时候,我们来到了蓟县城外,从距离上判断蓟县县城应该在京城西南几公里的地方。不愧是郡府治所,蓟县坚城深沟气势不凡,城内繁华与热闹绝非路县可比。城中最大的客栈是官驿,以蓟县所在广阳郡命名。客栈为柱顶式木结构单层建筑,除了接待和吃饭的地方,还有大小七个跨院,五十多间客房。

    客栈的小二非常机灵,看到我和主父偃马上满脸堆笑迎了上来,问我们住店还是用膳?

    听到我们住店。小二冲里面喊了一声“二位住店”,然后引我们到了柜台。柜台里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落到主父偃身上时,皱了皱眉头,随即看着我,说道:“上房十文,通铺二文一位,请问…….”。

    “要最好的上房”,不等掌柜说完,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从包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柜台上,说道:“要一处单独的院子,住一个月,不知可够”。

    看到柜台上的银两,掌柜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他把银子抓在了手里,掂了掂份量,拿出一个天平给银子称重后说道:“重6两四钱,折算1280个大钱,足够两位一个月的费用”。

    掌柜把银子收好,走出柜台,引我们穿过后门,来到一个独门院子,推开一间屋子,是一个通间,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带顶的床,屋中放着一张方桌,四张凳子。桌子上有一个陶土的茶壶,倒扣着四只陶土茶碗。掌柜给我倒了一碗水,说道:“此院有三间正房,客官随意,我去给二位准备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