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血洒众安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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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首战郢州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本是唐代诗人孟郊四十六岁中进士时抒发得意之情的描述,此刻用它来表达岳家军将士们的心情,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岳家军将士终于重返民族解放战场,迎来了第一次北伐,能不高兴么?

    岳家军由江州挺进至鄂州,在此搭乘战船渡江。此时宽阔的长江上看不见疾驰的战马,只有飞驰的战船,看不到五彩缤纷的鲜花,只有泛起的朵朵白色浪花。

    战船驰到江心,岳飞对着部属发誓:“不擒住贼军主帅,不收复丢失的故土,今后我再不过这条江。”

    担任岳家军开路先锋的依然还是前军统制张宪率领的前军,跟张宪并肩站在一起的是岳云。春去冬来,历经四度春秋风雨,岳云出落成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小伙子,高挑的个头儿,一身的腱子肉,一副标准的武将模样,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

    入伍至今,岳云相当长时间生活战斗在前军,跟随在张宪左右,直到背嵬军成立,才离开前军。在前军的那些日子,岳云虽然参加过几次战斗,但是,张宪一直不让他单独去冲锋陷阵,岳云多么希望这次能有机会,像父亲和宪叔那样先身士卒,领兵冲杀敌人。

    身披银白铠甲的岳云威风凛凛地站立在船头,任凭江风吹拂。这次北伐,岳云带着他的背嵬军突击队又回到前军,他和张宪乘坐的战船行驶在全军的最前头。

    四年来,岳云跟随大军南征北战,尤其是最近两年,每场战斗都没有落下他。经历多次战火洗礼,岳云不仅武艺更精,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和满肚子的谋略,使得他成为张宪最得力的干将和参谋,兼机要文书。岳家军组建背嵬军,年仅十四岁的岳云又成为背嵬军的统制官与教头,并且兼任背嵬军步兵统领。

    满载着岳家军的战船终于靠泊北岸,一部分将士弃船登岸,其余将士驾舟继续沿着汉江溯江而上。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岳家军三万将士浩浩荡荡的抵达伪齐控制的最南端重镇郢州城下,旌旗飘扬,很是威武雄壮。

    颖州城建在山崖之上,濒临汉江,易守难攻,是汉江的要塞,谁控制了郢州,就等于控制住了汉江。所谓要塞,是指险要的关隘,也称作要隘,通常出现在边城的要害处,是一种经过特别加固,而且固定的军事设施。如果说汉江是一个瓶子的话,郢州城就是这个瓶子的塞子,只要牢牢的控制好这个塞子,就控制住了汉江,岳家军就无法继续北上。

    襄阳在郢州北面,郢州是通往襄阳的门户,要想收复襄阳六郡,首先必须拿下颍州。不打开郢州这个门户,夺取襄阳六郡就成为空谈。

    正因为郢州战略地位如此重要,刘豫特地派了一万多兵马驻守郢州,领军的头目是伪齐颍州知州荆超和长寿知县刘楫。

    荆超骁勇强悍,曾经是北宋宫廷禁卫,担任过“班直”,武功十分了得,号称“万人敌”。宋代班直就是御前当值的禁军,是皇帝的警卫部队,分班直行门班、殿前左班、殿前右班、内殿直班、金枪班、银枪班、弓箭班等二十四班,总称诸班直。能进入禁军的将士,有的人是依靠金钱开路,有的是依靠托人找关系进入,还有的是凭自己的本事进入禁军,荆超就是这号人。

    能被人称作“万人敌”,自然不会是普通人,更不会是泛泛之辈。岳飞虽然没有跟荆超打过交道,但是对此人还是有所耳闻。

    作为有这么高强武功的人,本应报效生养他的祖国大宋朝廷,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才是。然而作为宋臣的时候,荆超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贡献,否则早就得到朝廷的重用了。

    荆超过去不仅没有为宋廷出过力,而且是非不分,明珠暗投,不惜投到汉奸刘豫怀抱为虎作伥,帮着金人欺压自己同胞。岳飞只是不明白,荆超过去作为宋臣的时候表现平平,如今当了汉奸反而变得如此枭悍,真是不可理喻。岳飞深为荆超惋惜,期望能把荆超争取过来,像杨再兴那样为朝廷效力,该有多好呀。

    岳飞历来爱惜英雄,甚至觉的,若是在战斗中伤了荆超怪可惜的。岳飞念荆超是条汉子,不忍心加害,竟然不惜推迟发动进攻的时间,希望他能幡然醒悟,悬崖勒马,改弦易辙,回归到大宋,共同抗金。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通常做法。话是这么说,万一荆超不遵守咋办呢?因而这个使者可不是谁都可以信任的,必须要有勇还要有谋。

    前年围剿曹成的时候,岳飞力排众议,顶住来自家庭和将领们的巨大压力义释杨再兴,为朝廷争得了一员虎将。张宪明白,岳飞之所以推迟进攻,是想收编荆超,兵不血刃的解决郢州,避免伤亡。

    岳飞原本打算派一名文职人员去劝降荆超,张宪却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进城说服将荆超归降,张宪想借机侦察郢州城布防情况。作为久经沙场的将军,窥一斑而知全豹,张宪虽然只是进一个城门,郢州城的防御已是心里有数。

    岳飞很不放心,问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说服荆超来降?”

    张宪应道:“荆超不是曾经当过朝廷宫廷禁卫么?他既然受过皇恩,我就跟他好好聊聊二圣被困五国城,再跟他谈谈百姓流离失所的悲惨境遇,看看能不能打动他,让他放下武器,归顺朝廷。”

    岳飞说道:“荆超是个粗鲁的莽夫,没什么修养,你光给他讲大道理未必管用,还得告诉他我们的决心。我们这次是大军压境,目的是要把金人赶出去,收复失地,还我河山。不达目的,我们是绝不会收兵的。”

    张宪说道:“我明白该怎么跟他谈,软硬兼施呗!要让荆超知道,我们是在救他,而不是求他。要让他明白,不是离开了他这个屠夫,我们就得吃混毛猪!”

    张宪本想进城跟荆超好好谈,只是荆超早已知道岳飞的名声,见岳家军大军到,连忙下令紧闭城门,生怕岳家军攻进城。

    “荆将军,我是岳家军前军统制张宪,今天不是来跟你打仗的,是奉我家元帅将令,来跟你谈判的。你看,我没有带武器,也没有带士兵,就一个人进城跟你谈,请你打开城门。”张宪就地转了两圈,让荆超看了个明明白白,嘲笑道,“人们都说你号称‘万人敌’,没想到竟然胆小如鼠,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

    荆超是怕张宪趁着城门打开的时候趁机夺取城门,拒不开城门让张宪进城。如今见张宪确实赤手空拳,荆超这才打开城门,让张宪进城。荆超异常小心,待张宪一进城,随即关紧城门,并增派大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把守。

    两人来到城门楼上,分宾主坐定,张宪掏出一封信递给荆超,说道:“这是我家元帅写给你的亲笔信,请你过目。”

    荆超是个大老粗,识不得几个字,又死爱面子,不愿被张宪看穿,把信放在一旁,冷笑道:“张宪,你果然胆大!难道刚才没看见有多少弓箭手在瞄准着你吗?难道就不怕我把你射成刺猬吗?”

    张宪哈哈大笑,说道:“张某知道荆将军是个堂堂真正的男子汉,不是不讲武德的卑鄙小人,张某相信荆将军断断不会干出那样不齿于人的下三滥勾当。我是奉命来跟你谈判的,动的是嘴,不是手,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再说,我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自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为了生养自己的土地不被外族蹂躏,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张宪这番话说的很自然,但是,在荆超听来无异是在打他的耳光,因为他没有为保卫大宋尽过力,反而当了汉奸,荆超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张将军,荆某听说过岳将军的本事,知道你们岳家军能征善战。过去我曾经效力过赵官家,不过现在荆某已经改换门庭,你就别再费口舌了,回去准备攻城吧。能不能进得了郢州城,就看你们的本事啦,荆某等着你们来送死!”荆超上了贼船,已经下不来了,他一口拒绝了张宪的劝告。

    张宪又说道:“荆将军,请你三思。我家元帅敬重你是条有血性的汉子,曾经为朝廷效过力,因而特地命我来会会将军,希望将军能以黎民百姓生命财产为重,弃暗投明,不要再为汉奸刘豫卖命。岳帅一定既往不咎,共同携手报效朝廷!”

    荆超冷笑道:“张宪,该不会是你们岳家军徒有虚名,没本事攻城,才派你来磨嘴皮子吧?想让我投降?没门!回去吧,老子没空跟你磨牙!”

    张宪劝道:“荆将军,尽管你不想听,有些话张某还是不得不说。你也是华夏儿郎,不肯为国家效力也就罢了,我劝你不要继续当汉奸。当汉奸是没有前途的,将来到了地下,我看你怎么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荆超犟着脖子,气急败坏地喊道:“大齐也是汉人的大齐,我效力汉人皇帝,没有投降金人,你怎么无端指责我是汉奸呢?”

    张宪平静地说道:“刘豫投降了金人,当了金国的儿皇帝,他是不是汉奸?你投靠汉奸刘豫,为他卖命,你自己说,是不是也是汉奸?”

    张宪耐着性子又劝了荆超半天,任凭张宪大道理说了一大堆,嘴皮磨出血,荆超这家伙就是盐油不进,死不投降。荆超恼羞成怒,竟然喊来刀斧手,威胁要杀死张宪。

    张宪怒喝道:“荆超,你不仅是汉奸,还是个不要脸的流氓。你知不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连基本道义都不遵守,难道真的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荆超以为郢州城地势险要,又有一万多兵马防守,固若金汤。探马来报岳家军北伐,他立即六百里加急向襄阳的李成送去求援信,荆超相信李成很快就会领兵来援。只要李成的援兵到,就能夹击岳家军,他哪里听得进张宪的肺腑之言呢?荆超恼羞成怒,下令将张宪赶出城。张宪走出郢州城,荆超依然余怒未消,站在城头上,泼妇般的肆无忌惮辱骂不止。

    “荆超还真是个人物,不仅自己彪悍,城里防御工作做的相当好。这样一个人物,当年靖康之难时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大帅,荆超已经是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无药可治,我们只能依靠武力拿下郢州城。”张宪首先向岳飞汇报了所看到的郢州城内防御情况,接着又汇报了与荆超的谈判情况。

    听了张宪的汇报,岳飞怒不可遏:“这个老匹夫还以为他是谁呢?竟然如此出言不逊,真是可恶至极!待到攻进郢州城,一定要活捉这个无耻之徒,重重治罪!”

    孙子说:“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岳飞之所以派张宪去劝降,一是荆超有一身武艺,岳飞惜才,想劝荆超弃暗投明,二是想和平解决,减少双方伤亡,毕竟两边都是汉人。眼见的文的行不通,岳飞万般无奈,下令将郢州城团团围住,准备初六开始攻城,尽快拿下郢州城。

    早在岳家军北伐誓师之前,岳飞就派踏白军先行出发,打探襄阳等六郡伪齐军的防御情况,依据踏白军打探到的六郡伪齐军的军事部署,制定好了作战方案和攻击时间。

    岳飞知道攻打郢州城是岳家军这次北伐的第一仗,也是南宋政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作战,这一仗打得如何关系重大。如果能顺利拿下郢州,将会大大鼓舞己方士气,给敌方造成巨大的压力。如果打得不好,甚至攻不下郢州城,首战即为终战,后果将不堪设想。作为主帅的岳飞深知此战的重要性,下达了死命令:只许胜不许败,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要拿下郢州城。

    就在张宪与荆超谈判之时,岳飞带着王贵、牛皋、岳云等将领察看地形,与众将一起研究作战方案,决定来一次试探性进攻,假如能攻下最好,即便攻不下城池,也能进一步摸清郢州城伪齐军的兵力部署。

    张宪一回来,岳飞立即召集众将领,宣布作战预案:“今天虽然是试探性攻击,但是我们要做的跟真的一样。不同的只是雷声要大,至于雨点嘛,可以下一点毛毛雨。咱们岳家军将士金贵,要注意尽量减少伤亡。大伙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开始行动。”

    岳飞叫过岳云,说道:“你带三百背嵬军去东北角假装攻城,注意用心看。”

    岳云一头雾水,问道:“父帅,您不是说那儿将是我军的主攻方向吗?为什么不让孩儿试着攻一攻,看看他的兵力到底如何呢?”

    岳飞摇摇头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示弱吗?”

    响鼓不用重锤,岳云何等聪明,连声应道:“父帅,孩儿明白了!”

    攻城方式一般来说有临、钩、冲、梯、堙、水、穴、空洞、突、蚁傅、轩车等方式,关羽水淹七军用的就是水攻,派奸细潜入城里放火,挖掘地道的土攻,用云梯和撞城门车,都是常用的攻城方法。宋代攻城工具有以下几种:过护城河的壕桥(相当于现代的舟桥)、各种云梯。隐蔽人员的辕车、搭车、饿鹘车、钩撞车、烧成门楼的火车、临冲吕公车等。

    城墙一般高达数丈,即使没有人防守,要爬上这么高的城墙也不容易,更何况敌人不是稻草人,防守的十分严密,要攻上城墙更是难上加难。攻城方不但要面对羊马墙后、城墙垛口、箭楼和高台上四个方向敌人的火力,以及手持利刃的敌兵,而且还要面临滚木擂石、石灰以及金汁的洗礼。所谓金汁,就是由粪便和毒药调制而成的混合液,滚烫的金汁只要沾到皮肉,就会皮破肉烂,即使不死,也会要了半条命。

    岳家军说干就干,“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战鼓敲的山响,将士们推着大炮和抛石机朝着郢州城墙就是一阵猛轰。数队岳家军弓箭手和弩箭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抵近城墙,一起朝着敌人射击,无数箭镞射向城头。

    岳家军人多势众,呐喊声响彻云霄。把守郢州城的伪齐军见岳家军像一片乌云乌央乌央的压过来,胆小的吓的直发抖,有的甚至尿裤子,有的扭头就跑。荆超没有慌张,拔出宝剑接连砍死几名逃兵,这才压住阵脚,督促士兵们张弓搭箭跟岳家军对射。

    岳飞骑在马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打了一个时辰,忽然掌粮官来报:“启禀元帅,后方押运的粮草未能按计划送到,军中存量只够维持明天两餐,如何是好!”

    俗话说的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粮草是军队的魂,是士兵的胆。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是士兵们知道即将断粮,谁还会有心思打仗呢?经历过建康保卫战的岳家军老战士都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众人不由得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