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佑曾经导演过几部小成本的电影，在圈内并没有什么名气，但好在评分网站里这几部电影的评分还算良好。

    冯信宇同意接下这部电影，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更何况，冯信宇还主动提出要提前去“适应”角色。

    电影，在10月21日，终于顺利开机。

    这一次的电影，相较于之前的《群山》而言，对于冯信宇来说是要轻松不少的。

    上一次的《群山》，冯信宇要和一群没有任何演戏经验的孩子们搭戏。

    而这一次，除了他以外，几乎绝大部分的演员，都是专业的。

    此时，作为整个剧组里最“大咖”的那一个，并且也是电影里绝对的核心，冯信宇的镜头几乎从头贯穿到尾。

    电影主要有几部分的场景，一部分是疗养院里、一部分是医院，而另外一部分，则是主人公“魏久安”的生活部分——

    医院里，一个瘦得脱相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嘴里艰难地呵着气，仪器规律地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安安，你忍心看你爸爸死不瞑目嘛！”

    坐在床边的瘦弱的女人抽泣着，抹着眼泪。

    魏久安一言不发，靠着窗户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

    逆光的窗户后面，魏久安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安安，长乐是你的哥哥，你不能……”

    “妈，那我怎么办？”

    魏久安打断妈妈的话，有些焦躁，而后在母亲的抽泣声里，闷不做声地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了，压抑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自己也才毕业三两年，人生才刚刚起步。

    结果，爸爸肝癌晚期，妈妈也被医生宣布时日无多，这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他已经快要完全崩溃了。

    医院的廊道里往来的人很多，大多数的人脸上都带着灰败的神色——这里毕竟是住院部，没人可以高兴起来。

    病房的门口开启，有一些嘎吱的声响——大概是五金件老化。

    “安安……妈求你了，哥哥是我们唯一放心不下的，安安。”

    看着魏久安倚靠在病房门边的墙上，头枕着墙壁看着天花板，魏妈妈小心翼翼地抓着魏久安的肘部衣服面料，摇曳着央求道。

    “妈……那我怎么办？”

    魏久安低头看着妈妈，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得不成样子，语气软下来——是累的。

    他已经被家庭的这些琐事捆住好久好久，现在也完全是失业的状态——从滨海城市辞职，回到家里这边，处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事宜。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爸妈对不住你，可是他毕竟是你哥哥，安安。”

    魏妈妈的眼睛已经哭得泛红。

    疗养院里，看着躺在床上，瞪大眼镜，像只小猫一样的男人，魏久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全瘫的人，是他的哥哥，比他要大7岁。

    看着妈妈瘦小的身躯，艰难地翻动着床上的哥哥——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睡觉的时候永远都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哥哥从魏久安开始上初中开始，就搬到了这家疗养院——妈妈也开始在这家疗养院上班，父亲则是在工地上干杂活。

    他就是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从小到大，魏久安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残废”的哥哥，对于小时候和青春期的他来说——这就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耻辱。

    但是，在这样的小地方，纸又哪里包得住火？

    还是有不少同学知道，并在私底下嘲笑他家里有一个残废哥哥，而魏久安也不止一次听到那些让他锥心的闲话——

    “魏久安就是他爸爸妈妈生下来，给他哥哥养老的！”

    这种闲话来自街坊邻居，来自那些没什么“歹意”但也并没有什么好心的陌生人。

    这句话，像一棵种子，在魏久安的心里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每次跟随爸妈去疗养院看这个残废哥哥，心里的这棵树，总会在它的内心里扎得更深，让他的心脏止不住的“绞痛”。

    “擦脸脸，擦手手——再擦脚脚……”

    自打魏久安记事起，妈妈就一直用这样的腔调，一边帮魏长乐做身体清洁，一边“哄”他。

    如今，那个记忆中年轻的妈妈，也被宣判时日无多了。

    “呼——”

    心头仿佛有千斤重的魏久安，粗重地喘息着。

    “怎么了？太臭了么？那你到外面待一会儿。”魏妈妈听到小儿子沉重的叹气声，中止手里给长乐擦身的工作。

    “没有，妈，换我来吧。”

    魏久安挽着袖子，走近魏妈妈和哥哥。

    魏妈妈愣住，看着小儿子，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怎么了？”

    “没……没……那你来……”魏妈妈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地慌张，动作间竟有一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怎么办。

    魏久安凭着记忆中母亲给哥哥擦身子的样子，小心地用手肘托着哥哥的头，擦身布蘸温水之后轻轻地擦拭着哥哥的身子。

    魏妈妈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手抬在半空，一副随时要上去参与的架势——

    魏久安从来没有照顾过这个哥哥。

    在魏妈妈的印象中，基本上都不曾有过。

    魏妈妈的眼泪像止不住的阀门，浸透了她一整张脸……

    待处理完哥哥的清洁，魏久安也累得满头大汗——虽然哥哥瘦得几乎皮包骨，但整幅身子的重量也不轻。

    “我来吧。”魏妈妈接过魏久安手里的抹布，蹲下放到盆里，开始清洗揉搓。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着边泪流满面边清洗抹布的妈妈，魏久安的语气里，有着近乎绝望的认命——

    他做不到冷血无情地枉顾爸爸妈妈的哀求，做不到冷血无情地看着爸爸妈妈带着遗憾和忧虑就这么走掉。

    “安安……从小，你就是个乖孩子。真的，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让爸爸妈妈操心过——

    妈妈也知道，妈妈总是要照顾哥哥，没有办法更多的关心你——”

    魏妈妈揉搓着抹布，头埋到自己的臂弯里，抽噎起来，瘦弱的肩膀跟随着她嚎啕的哭声耸动。

    “妈。”魏久安搀扶起妈妈，把妈妈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她的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拥抱自己的妈妈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懂事起？

    他还记得妈妈的怀抱，而如今，随着年月增长，妈妈居然那么老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安安！是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呜……”

    魏妈妈被小儿子揽进怀里，她便把这些年堆叠在身上的盔甲，卸了个干净。

    “太苦了，太苦了，安安。”

    魏久安把妈妈的头往自己的胸膛按着，眼睛里看向窗外——

    阳光那么明媚，为什么不分给自己家多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