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九月初七益州那场大战讳莫如深，尤其是风暴正中心剑气山庄的战斗，除了刚正到不懂得拒绝旁敲侧击的玄了回少林后支支吾吾说了两句，其他各派人士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若不是内门“十三列席弟子”中李无恙的禁闭延长到三年、叶武崆重伤垂危，浑然不察的青城派外门弟子甚至以为那只是江湖谣言。

    但事实是瞒不住的。

    就在左蝉衣大闹昆阳、面对百余位不死谷帮众进退自如的消息传来之后，在益州发酵了五天的重磅消息终于公之于众——

    不死谷少谷主武功天下无双，以一敌四连败四位大派掌门级别的正道魁首！

    青城事实上的武功第一、痴剑狂生、行事偏激的降魔道长莫语，六招，败！

    少林易筋经大成、多闻惊世被称为当世阿难、七十二绝技无不精通的当今方丈空定，五招，败！

    剑气山庄积年庄主、剑气勘神、侠名震川蜀的左老爷子，四招，败！

    最后一位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三个月前才闯出侠名的“贪狼落月”韩忠愚，一招，败！

    最恐怖的是，这位少谷主一共只出了七招！

    分别是：

    峨眉超二品剑术——穿云化雪！

    西域密宗超二品剑术——大觉剑经！

    武当神一品剑术——太极剑！

    剑气山庄绝异品绝技——无形剑气！

    少林超二品掌法——般若掌！

    广府醒狮门超二品腿法——无影迷踪腿！

    以及最后一招自创绝异品绝技，由黄天鹤道出名号——

    天心拳！

    左庄主败于无形剑气！空定方丈输给般若掌！

    这一消息一经传出，武林大哗。谁也想象不出一个人是如何能够精通如此之多的顶级武学，更想象不出不死谷是如何得到这些武功的！

    西域密宗闭门！武当封山！青城封山！

    剑气山庄名存实亡，少林专心诵经，醒狮门公开投靠不死谷。

    左蝉衣搭上自己人生撕开的口子，合上了。还钉了一枚名为“慕行觞”的丧门钉，为“武林至暗之日”盖棺定论。

    ……

    小药师“李杨”与猎户王大哥挥手告别，孤身回到青木小院。

    左蝉衣的行动与上次下山回来后没什么区别，仿佛江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发生。他将物资归纳好后，一如下山前——练功、舞剑、摔角，侍弄草药、择菜做饭、药浴锻体，睡前将藤椅搬到小院中看一会儿月亮。

    今夜多云。

    笃笃。

    叶南星对被自己敲木头声音吸引过来的视线微微一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是一段古拙的旋律，只由单调的木块敲击声组成。叶南星忘我地演奏着，左蝉衣安静地听。

    一曲奏罢，左蝉衣转过头去看着叶南星，对方却仍旧闭着眼，仿佛沉浸在只有他能听见的阳春白雪中。

    左蝉衣忍不住开口了：“你知道天心拳吗？”

    “没听说过。”叶南星睁开眼温和一笑，“很厉害吗？”

    很厉害，原剧大结局一拳打败了不完整的七剑合璧，若不是最后关头真正的道空剑主赶到，七侠重新施展完整的七剑合璧，故事将无法挽回地滑向另一个结局。

    “我也不知道，应该吧，毕竟是绝异品。”

    此时此刻左蝉衣只能这么说，他总不能歇斯底里地大吼“最终boss提前领悟了必杀技，一切全完了！七侠完了！剑气山庄完了！我也完了！左蝉衣就是个小丑、一个笑话！”

    他总不能无端指责刚刚恢复元气的叶南星“你为什么没有提前领悟必杀技‘大无相剑气’！现在好了，只要咱们引起了慕行觞的兴趣，连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他总不能后悔，失心疯一般想要回到三个月前的夏至日，寄希望于毫无根据的“死后可能可以回档”吧？

    他只能一边五内俱焚，一边轻轻摇头，再说一遍：

    “应该很厉害吧……”

    一招打败实力犹在空定方丈之上的韩忠愚，这招一定厉害极了。

    韩忠愚也是倒霉，正是因为他对慕行觞的威胁最大，所以才被刻意留到最后解决——穿云化雪突进，大觉剑经压制莫语，太极剑将空定与韩忠愚拦下，然后是……无形剑气对无形剑气打败左空青，剑鞘破损，改用般若掌打败空定方丈的大力金刚掌，同时使用无影迷踪腿打败莫语，最后空出手……用至强之拳正面击溃韩忠愚的绝异品绝技“落月摘星”。

    结果在江湖传言中，一招落败的韩忠愚成了四人中最弱的。

    明明在千里之外，左蝉衣却凭借江湖消息几乎完整还原了剑气山庄内的当世巅峰之战。

    “蝉衣——我觉得这段时日一直受你照顾，再叫你左少侠未免太过生分了。”见左蝉衣没有什么异议，叶南星继续说道，“蝉衣，我知道你一直在修炼无形剑气，你觉得绝异品武学厉害吗？”

    “这不一样……我是说，天心拳不是无形剑气这种绝异品……”

    “在破解这招之前，你如何能确定呢？”叶南星盯着左蝉衣的眼睛，“你也只是听说，而我听说的无形剑气，同样是无敌无解的。和我说说吧，下山的权利被你专断了，我们这些在山中吃闲饭的总不能对江湖发生了什么无知无觉吧？”

    左蝉衣抬头，看见肖岚璇、戚决明甚至葛天冬全在廊下静立。

    他叹了口气，将所闻与猜测娓娓道出。

    “我对韩忠愚此人并不熟悉，不过当时你能料到此人会和燕赤心女侠一起拦截死门，我姑且认为蝉衣你对这四人实力有正确的判断。”叶南星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如此一来这位‘少谷主’的实力确实是世所罕见——即便没有那招‘天心拳’，他也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

    “他真的只有二十四岁？”一头碎乱短发的戚决明瞪大了眼睛，“竟然能用佛门掌法打败方丈！这、这还是人吗？”

    “他还会无形剑气。”肖岚璇看着左蝉衣，“应当与你父亲……”

    “我知道。”左蝉衣叹了口气，离开剑气山庄前左老爷子还叮嘱他侥幸得脱记得调查父亲失踪一事，没想到黄天鹤识得无形剑气的暗线如今已经成了明线——左空青更是直接败在外门的无形剑气上！剑气山庄的招牌彻底烂了。

    “如今的我们对上他确实胜不了，不过……”叶南星笑道，“他和不死谷门众不同，不爱杀人。四位前辈虽然都败在他手上，却无一人受重伤，剑气山庄也无弟子折损。”

    “他只想给正道一巴掌。”左蝉衣目光黯淡，这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将他团结正道匡扶正义的梦扇得七零八碎。

    “那就不必怕他。”叶南星按住左蝉衣的肩膀，温暖的力量透过衣衫传递过来，“我们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一个‘温和的敌人’？”

    “他并不……温和。”左蝉衣忍住看向肖岚璇的念头，“他终究是不死谷的领导者，那些粗暴、残忍、无情的杀戮，既然没有得到他的纠正，就意味着慕行觞心底里就不认为这是错误的。”

    “就算他是一个嗜杀之辈。”叶南星晃了晃左蝉衣的肩膀，“那又如何呢？”

    “不死谷终究只有一个少谷主。”

    叶南星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可天下有万万人，江山富有七万顷！三山五岳间有十余位左庄主、空定方丈，五湖四海内有无数个韩忠愚、燕赤心，世间正道是杀不完的。”

    “峨眉覆灭之后江湖沉寂十五年，不还是有你左蝉衣么！大不了今日之后再过十五年，彼时又有多少位‘左蝉衣’！彼时的左蝉衣又能达到何种境界，还犹未可知！”

    “更何况……”

    叶南星将左蝉衣从藤椅中拉起，黑暗中两人呼吸可闻。

    “在彻底败给慕行觞之前就要我们认输？”

    “他是年仅二十四，可我们四人中年纪最大的我也才刚满二十二岁，年纪最小的决明更是未满十八。”

    “左蝉衣，我们的传奇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