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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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

    小雷的侄子阿超结婚,小雷不得不关上店门去平哥家帮忙。一道道高大的彩虹门像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迎宾笑脸,老远就热情扬溢着。路边院子里彩旗飘扬,像一只只热情的小手,在风中招唤。烟气酒气嘈杂的人气混在一起,高音喇叭播出的戏曲一刻不停地烘托着热闹的气氛,亲戚本家忙碌的招呼着客人吃饭喝酒。闲来无事的小雷看到了很久不见的发小小胖,“小胖变老胖了”看着二百多斤头发花白的小胖小雷说。“就这还瘦点了”小胖摸着挺起的肚子笑着说。

    小时候的小胖其实并不胖,为什么叫小胖小雷一直不明白。是不是出生的时候白胖白胖的,还是希望他长的胖一点。小胖的老家就在小雷老家的南边,爷爷家的后墙就是小胖家胡同的北墙。

    小胖家的院子很大,胡同很长。小时候他俩胡同里打羽毛球打的天黑看不见,朦胧的月光下接着打。院子里灰色小瓦堆里他们一起寻找长着毒刺的蝎子,寻找着数不清长着多少腿的蜈蚣。他们一起下军旗,军师旅团营连排带工兵,为一步棋争的面红耳赤不亦乐乎。下象狮虎豹棋,玻璃跳珠棋。小胖家还有许多小人书,我们叫画本的,有射雕英雄传,七剑下天山,铁道游击队……。他家还有许多花边杂志,封面画着露肉的美女,里面内容看的小雷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小胖还会从床上角落里找来几个小纸袋,撕开后里面有一个白色的橡皮小套套,他们一齐吹的鼓鼓的大大的,把口束起来当气球玩。

    小胖爸叫卫国,高高的个子,很方正的国字脸,衣服干净整齐,人长的不难看,能说会道有头脑。他是改革开放后小雷村里第一批村办企业家,他在村里开办了一家印刷厂。小雷觉得小胖家很有钱。

    小雷姐在小胖家的印刷厂上班,一天姐对妈说“卫国常找上班的女孩聊天,说些不正经的话”。妈正重对姐说“干好你的活儿,离他远点,他不是个好东西”。有天夜里姐回家对妈说“后面有人跟踪我,看身影像卫国”。小雷妈立马让姐换了工作。

    大概高二时,小雷下学回家,妈说卫国丢下小胖一家和本村一个女孩私奔了,那个女孩在印刷厂上班。

    让小雷不敢相信不能接受的是,那个女孩是小雷的小学同学小花。一个十七八岁-个四十多岁,跟父女差不多。女方父母不同意更感到羞耻,将小花关在屋里打了一顿,夜里小花跳窗和卫国私奔了。

    后来听说卫国和小芳在山西生活,他们还有了两个孩子。卫国和小胖妈离婚,小胖结婚,小胖妹出嫁卫国都沒来。小雷妈说“他沒脸回来,也不敢回来,小花家打不死他”。

    再后来小雷听说卫国脑出血瘫痪在床,他俩在外过的很凄惨。卫国想回家,但一直沒回来。

    阿超家的宾客来往不断,喇叭里放着喜庆的唢呐曲(百鸟朝凤),夜色里的小院灯光明亮。小雷小胖还有本家小伍及离过婚的小光在一起闲聊。小伍对小胖说“老弟真有本式,前一个刚分手,立马领家一个,给恁光弟介绍个呗”。小胖手摸着肚子笑着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娘们多的是,小事一桩”。

    小雷一脸懵逼,想起一句歇后语“老猫房脊上睡——一辈传一辈”。

    番外篇

    小胖妈死了,死时唯一的儿子远在广西打工,儿媳和小胖已离婚很久,不知依偎在哪个男人的怀抱里。

    夜,寂静如从前,深巷中野狗“汪汪汪”叫了几声。小胖娘感到胸口一阵巨痛,如一把尖刀绞动颤栗的心脏,血涌上喉咙,想喊却喊不出声,身体因疼痛而扭曲着。几分钟后从天而降的绳索将小胖娘的灵魂吊在半空,只留没有气息的肉体在床上。

    此时小胖娘是否原谅了卫国的喜新厌旧和背叛?还是已做好到那边找卫国拼命的打算?

    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

    雨,断断续续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穿着一身孝衣的小胖泥泞雨水里来回走着,也在发愁。参加葬礼的老乡说“这叫断根雨,雨过后麦子就死了”。断根雨,断了泥土对麦子的恩,孟婆汤断了人对世间的情。雨是一个终结,终结世间的爱恨情仇,终结世间的名利得失。雨过之后,繁华如一梦,梦醒一场空。

    坟场上大大小小几十座坟。半年前的新坟已芳草萋萋,十年前立在坟前的石碑己消磨的有了裂痕。一棵高大粗壮的柳树枝繁叶茂,政哥说“那是阿文的坟,死了十九年了,死时才三十九岁”。阿叶是阿文的妻,守了十九年的寡,儿子结了又离,如今人财两空。六十多岁的阿叶艰难的守着这稀烂脓包的生活。

    半生风雨半生忧,

    一杯清茶难入喉。

    树下本是清静地,

    奈何俗人一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