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狐疑地眯起眼睛，她紧随绒精凝固的视线，引颈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之际，他为欣赏那张熟悉的令人沉醉的脸而不知所措。

    亚洛斯浑身发凉，他意识到应该打个招呼，或者说一句晚安，但马上他就对大半夜跑到一个女人的房间充斥了悔意与害怕。

    他面对的是一件多么不经脑子思考的事情。

    你的大脑比猪圈里滚的猪猡还要笨，俺早警告过你了！

    “嗨！”

    他的脑子过载了，只允许他吐露出气息微弱的一句简单问候。

    “嗨！亚洛斯……”

    海信瑟斯下意识地微笑。

    她短暂愣了一下，平静的微笑面容立即装作迷离而茫然起来，她的指尖激荡出一丝魔法涟漪，深红色的橡木门全然洞开了。

    “你不可以进来——”

    她逗弄似的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他察觉她眼角肌肉极度狡猾地皱起，像一只狡猾的白猫。

    海信瑟斯更深沉地低垂眼帘，装模作样地害羞起来。

    她把肩膀微微收拢，用俏皮的语气启齿：“这是努亚堡夫人的闺房，对于一个陌生的男子深夜试图闯入的行为，会让这里的夫人的纯净与贞洁遭受恶名。”

    “她最看重的自己的名声了，她会为自己的人格与贞洁的维护付出巨大的努力，而且她不喜欢没有约定好的见面，特别是……孤男寡女的夜中相见。”

    “干柴烈火的谣言会格外浓烈。”

    她的双颊泛起惊怕的神情，似乎对这个即将流传街头巷尾的绯闻格外在意。蒸汽从她的湿湿的头发上缕缕冒起，给她的浅金色头发增添了一丝朦胧感。

    “这会让她无所适从，倍感苦恼，纵然是最良好的美酒与佳肴也无法消除此种低沉的情绪。”

    “所以……你打算为此做出什么牺牲来缓解她的美名的损坏？”

    她的睫毛低垂得更低了，脸庞上弥散的红晕羞涩而性感。

    小维拉咯咯咯地笑出声，破涕为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从精灵的双腿上爬下来，攀上房间里的沙发，捂住嘴面朝着他，笑声越来越带劲，毛茸茸的棕色毛发不停地抖动着，两颗大门牙就没有在唇瓣里合拢过。

    他无助地矗在那里，进来也不是，离开也不是，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小维拉，第一次觉得这个胖乎乎的绒精小孩非常欠揍。

    小维拉真的太胖了，四肢又短又肥，脸蛋更是膨胀得像气球，海信瑟斯太娇惯她了，恨不得每天喂她吃十顿，如果换作是他，他会给她吃二十顿以作报复。

    那个忘乎所以的绒精女孩的笑声变成了眼球后面的邪恶奸笑，愈加粗鲁又放肆，像一串生锈的铁钥匙在他脑海里敲响。

    小子，你肯定幻想过这个场景！

    亚洛斯苦涩地笑了笑，每次这种情况，她就会嘲笑自己，除了嘲笑她什么也给不了。

    “咱想道歉！”

    胆小鬼，俺挺喜欢那个姑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即露出惊骇的表情，连自己都不相信就如此简单地说出来了。

    亚洛斯的双目停止了神经兮兮地快速翕张，手更为用力地抱紧胸前的木盒，就像拥住自己的砰砰直跳的悔意与恐惧交融的心脏。

    有一个不该有的念头正在按耐不住它的势头——旋身就走。

    “你知道吗，亚洛斯，如果你转身离开，我的人格与灵魂不会遭受任何羞辱，但你的尊严与名誉就说不定了，我毫不怀疑明天坊间会传出又一个该死的采花大盗尝试偷窃女爵的故事。”

    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音色，温婉而不失严厉。亚洛斯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离开冒险后没有回家看父亲——母亲因为人类与精灵联合的形婚离开了他，只是拜访了一次自己的母亲。

    他艰难回过身，发现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又无声地点头示意他请进。

    亚洛斯露出一个吃力的苦笑，只能硬着头皮应她的邀请迈出一步。下一秒他就为紧接着的错误感到后悔。

    “请不要进来……”

    精灵的红润嘴唇里吐息着不安的叫声，她含着下巴，畏缩于香肩后，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衣襟，另一手把双腿间的袍角下压，蜷缩起身子，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神色。

    她瑟缩了一下，连椅子的木腿都挪动了半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锃亮的白痕，移动的时候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海信瑟斯的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的胸膛。

    “我想你定然闯错了地方！”

    她的声音不安地增大了。

    “我可不是那种……那种随便的女人。”

    “作为一个端庄优雅的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夜深人静之际让陌生男子进入……进入她的卧室一探究竟！”

    楼下传来微弱的狗叫声，肯定是艾德尔的小黑狗在那里汪汪。现在才七点半。

    精灵得意洋洋的眉毛下，装腔作调的身姿搭配着羞赧的神色，里面还带着活灵活现的惧意，简直惟妙惟俏。

    亚洛斯彻底蒙圈了，他感觉自己皮肤灼烧了起来，脖子红到了耳根。这种被戏弄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并不喜欢这种调戏，特别是来自海信瑟斯的。

    “好吧，玩笑到头了。”

    海信瑟斯察觉他的难堪，立即收敛自己顽皮的笑容，平静的微笑重新悬挂于鹅蛋脸上。

    她轻敲桌子，维持了一种傲人的礼貌：“作为努亚堡的灵视者，我诚心邀请你进入我的房间，但仅仅是出于会谈考虑，不包括其他的，任何未经同意的肢体上接触都是不被允许的。”

    海信瑟斯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

    小维拉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她和养育她的精灵有着同样闪闪发亮的蓝眼睛——这是一个特别惊异的地方，几乎是像是命中注定的。

    那双狡猾的大眼眸掠过了一个遗憾的光芒，她摸着自己浓密毛发覆盖着的大耳朵，期待接下来的谈话。

    精灵快速地整理自己的睡袍，为刚刚过度表演而显露出来的皮肤有些脸红，这个脸红不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