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对待俄撒斯的正确方式
海信瑟斯用闪闪发光的湖蓝色宝石映照艾德尔的眼睛。
她能从他的视网膜的残影上想象到她的滑稽模样,倾倒前的那一瞬间,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魂魄之柱,时间仿佛冻结在那一刻,她的身体也就维持着奇怪的姿态。
比起糟糕的身姿,她更在乎自己清醒的理智。她颇为沾沾自喜地轻笑了一声,取笑艾德尔一番,特别是嘲弄他的烟斗坏了——
“少得寸进尺,艾德尔,你的记性还不够好,烟斗坏了也没堵住你的嘴。”
“好吧,回去你自己买一个。”她轻轻叹气。
“说真的,我以前也看到过你和亡灵沟通的模样,但没有现在那么可怕,以及诡异,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从国王港到挖掘场……出了什么事?”
艾德尔睁大眼睛,对刚才的事情似乎心有余悸。他咽了口唾液,很担忧地说道。
她没有立即回答。
精灵欢快地走到仪器旁边,面露红光,步履轻松,与刚才行走沉重而面容憔悴的女爵形象宛若两人。
她瞥了一眼奥尔德弗,他正深陷精密仪器的毁坏后的悲伤中。那个圆形的仪器看起来因为过载而损坏,容器里流出一些深绿色的不明液体,看起来颇为奇异。。
她用手抚去表面的灰尘,一层浓浓的灰积于手掌边缘。
然后她又踱步到一张圆桌边,抬头是架子上各类精小的工具,低头是桌子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的信笺或者实验报告,地上也散落着零碎的纸页。
洛伊萨在这里左支右绌地翻寻着。她面色凝重,对百般努力而收效甚微的行为略有丧气。
“我看到了俄撒斯。”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人屏住了呼吸。人们手上的活路在不经意间停了下来。
海信瑟斯眯起眼睛,借助魔法的帮助搜寻了一番,精灵天生的敏锐观察能力出乎她意料,她很快就发现了署名了奥德里斯名字的实验报告。
厚厚一叠羊皮纸。她没打算看,因为也看不懂,直接将报告递给洛伊萨。
“俄撒斯?”
洛伊萨感谢了一句,她刚刚重重地舒出一口气,马上就被她言辞中的不详词汇惊到了,接过信的时候手在发抖。
“真的是……冈恩吗?他一定跟你见面了,我知道我的梦从来不会错!”
牧师大叫起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来自牧师的尾音格外的高。她急切地发表自己的想法,一口气吐露的言辞与语句在几秒钟完成,非常开心,但又掺和着淡淡的忧伤。
裘荻的表情与她的语句一样充满兴奋又担忧的混杂情绪。她的一只手不自然地捏住衣角,另一手下意识捏住的护符,指头在三颗星星上磨蹭着,希望借此能获得慰籍。
牧师发现铸魂师们以一种奇怪的脸色看着自己,里面包含了鄙夷、仇视、烦躁等负面神色。她倏然低下头,红着脸,没有勇气看向铸魂师们。
“是的。”精灵严肃地点点头,她美丽的脸蛋上闪烁着狡诈的微光。
这位笑容愈加浓郁的精灵可不打算予以那个愚蠢的神明半点仁慈。
海信瑟斯从来都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女人,小肚鸡肠一贯是她的行为作风,她不打算为干掉她城堡的光明神更易。即使他的信徒曾经真的救过自己命。
她如同活泼好奇的小姑娘在房间里到处游走,湖蓝色的眼睛到处游弋,脸上挂着天真无暇的神色,纯净而美好——她自认为心其实挺黑的。
悠闲地转了一圈,黑斗篷在地下浑浊的空气里轻轻飘起,两把剑鞘碰着大腿的破烂盔甲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欣喜地第一次发现这个房间这么大,这么宽阔。
镌刻着繁复图案的墙壁支撑着高高在上的洞顶,即使她会飞檐走壁,到达顶端也尚需一点时间,宽阔而平坦的地面能够装下一百人,以至于容纳整个魂魄之柱不在话下。
那些复古的壁画,或者古代半身像,或者全副武装的青铜雕像,或者漂亮的石柱,都是过去英格维仙时代的影子般的回响。
墙壁上的火炬微弱地燃烧着,将原本昏暗的烟雾驱散,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她伸长脖子嗅了嗅,发誓能闻到淡淡的浊烟味。
“俄撒斯已然带来毁灭与死亡,而他并不满足于此,正在朝下一个魂魄之柱马不停蹄地迈步。”
她停下脚步,用笃定的语气叹息。
“而且成千上万的岛,鬼知道他会跑去哪个地方继续折腾,这是一件大海捞针的足以让人望而却步的事情。”
“但并不代表我会放任努亚堡的刽子手逍遥法外,我在努亚堡颁布的法律不会饶恕任何一个人,或神,凡人犯错应该受罚,神同样如此。倘若没有法官愿意判决,我会坐在审判席上继续完成审判。”
她振振有词地宣布俄撒斯的罪孽。如果她手中有法槌,估计会被她反反复复地敲烂。
谈及审判这个不详而血腥的词汇时,她突然感觉不舒服,一阵熟悉的恶心感翻涌在胃里。她顿了一下,努力让瞬间失常的心率摆脱紊乱的状态。
她平稳了自己的呼吸。
“毫无疑问,比起播种救赎的种子与保存春季的贞洁,他更热衷于散布睿姆冈的教义。寒冬巨兽只是静待世界的毁灭,而光明之神则在不择手段地呼唤黎明——死寂的黎明。”
“可能吧……”
艾德尔含混地应付了一句,把头偏向一侧,手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轻微叹气。
“我阻止他的心绝对不会动摇。”
她举起自己的拳头,上面覆盖着一层灰烬,语气铿锵有力。这句话是认真的,也是她唯一的真话。
“裘荻,你做的梦或许是正确的,艾欧拉的生灵即将终结。”
她转头盯着裘荻。
“他已经偏离了教义的形象,你们最好重新编写颂词与书籍,最好把圣像与雕塑也泼上鲜血,学习司坎搞个献祭池出来,成为名副其实的邪神。”
她信口胡诌八扯了一堆,对俄撒斯的讨厌愈加浓郁。
她没有兴致像在努亚堡庇护俄撒斯的信徒一般庇护俄撒斯。她不是俄撒斯的信徒,也不是任何神的信徒。她看过神的本质,不喜欢“神”。
只是最后一句话直接让裘荻攥紧了拳头。
当这个意气风发的精灵得意洋洋地宣泄自己的不满,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倍感庆幸时,全然没注意到那个全身紧绷起来的牧师抿起嘴,眉头凹陷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提着镰刀与灯笼的双手变得沉甸甸的。
牧师伸手把墨绿色的兜帽拉在下巴上,遮掩自己愈加不快的脸色,让强烈的情绪藏匿于阴影里。
她没有看那个精灵沾沾自喜的脸庞,只是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