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从吸血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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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我知道你为何而来(1)

    细密的金色织线缠在了意识之上。

    她想尖叫,想怒吼,想倾泄自己所有的不幸,但万千灵魂的痛苦与哀伤所激扬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喉舌,她哽咽于此,再也说不出话。

    她在心底里叫嚷为什么自己这么懦弱,尽管表情一如既往冷峻如寒冬。

    必须……必须振作起来。

    “灵视者,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俄撒斯柔和的声音在脑内某个区域响起,轻柔的仿佛晨曦染红山谷里的树林,倾注到了她的肩膀上。

    那座魂魄雕成的巨像发着光,她从背面望见,能量从四肢流向了中间的好似心脏的凝团,那颗巨大到以至于失明的光芒仿佛就是驱动巨像的引擎。

    金色丝线停留在俄撒斯的背上,随着俄撒斯的双腿摆动,散发出剧烈的能量脉动。

    海潮之上,金色丝线胡搅蛮缠在一起,丝线越来越明亮,延伸的越来越远。些微迷雾中,巨人前进的方向是另一个熠熠生辉的魂魄之柱,他的步伐会在大海里掀起阵阵巨浪。

    她看见他巨大的迈步骤然停下。

    巨人缓缓转过身,百尺之高的魂魄身躯令人窒息。她聚焦精神,冰冷的魂魄面容看不出任何神色起伏,但头上的三颗星星散发的光芒极度耀眼。

    心尖颤抖着,她无数次在教堂里看到,毫不怀疑他是——

    俄撒斯。

    俄撒斯平静地注视着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极为深切的低沉情绪猛然变得高昂,难以言喻的莫名喜悦透过薄雾照射而来。

    她拼命抗拒。

    “我很抱歉摧毁了你的城堡,还夺走了你的部分灵魂,即使那并非我愿,从中我了解到你的悲伤与仇恨。”

    俄撒斯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歉意的年轻男性音色拨弄着她迷离的意识。她第一次听到来自光明之神的声音,她有刹那间幻觉到自己被治愈了,异象与耳语都消失殆尽,灵魂疾病没有了在脑海里的容身之地。

    短暂的安静弥足珍贵。

    恍若隔世,她终于有时间回忆她伤痕累累之时被俄撒斯信徒挽救的日子。

    她自黑夜里从农场逃离,灰头土脸,衣衫不整,泪水浸没了她的视界,伏在灌木丛里看到道路上掠过骑手的深色轮廓。

    在那些骑手抓住自己之前,一个年迈的俄撒斯牧师伸出了救援之手。

    重新涌动的久违温暖令人心酸,驱散了灵魂疾病带来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几乎病态地任凭热泪滚落,充斥着五味杂陈的情绪渐渐达到了顶峰。

    她无法忘记那个老牧师的狭小木屋里的摆放严谨的蜡烛、灯笼、火炬,一丝不苟,从所有的角度祛除了不忠实的阴影,正如神龛上手持蜡烛的年轻银冠男子的雕像般深入人心。

    牧师的脸上布满年轮的沟壑,他端来热水、食物与安全的吊床,郑重其事地用粗糙的古铜色的手拉住她满是伤疤的小手,劝诫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勇敢起来,告知她要坚信俄撒斯会带来黎明。

    “我看到了你不幸的童年,你厄运连连的少女经历,以及你身陷疾病的狂潮和溢满恨意的今朝。你满怀悲伤与仇恨,我承认那有充分的理由。它们来源于过去,也发端于现在。”

    俄撒斯的声音有一种别样的告慰音色。

    她努力拒绝这份善意。

    “你是聚鹿帝国的非法灵魂实验的受害者,它受雇于皇冠、权力与阶级的女王俄狄卡的忠实教徒——你的父母,作为渴望得到俄狄卡恩惠的虔诚贵族力图维护灵魂的健康与纯洁性。”

    “这意味着灵魂的残疾比血统的低贱更加令人憎恨。他们测量到了你灵魂的古老与出于本能而试图藏匿起来的创伤,纵使你的出生不凡,你的父母依然丢弃了你。”

    “不错,你很好地帮我回忆了我的往昔,除了让我加深对你讨厌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这柄尖锐的刺刀实在太伤人了。

    她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的养父母捡到了你,他们是玛珈岚的狂热信徒,将火与剑的试炼视为一生的终极目标,比起抚养你,他们更愿意称作试炼你,虽然缺乏了试炼的谋略。”

    “你承认了你养父母对你的养育之恩,但这份养育之恩又过多承载了他们信奉的僵化教条,最终演变为极度病态的控制欲与渗透着浓墨重彩的暴力试炼。”

    “对啊……我爱他们。”

    海信瑟斯口是心非地自欺欺人,她用发抖的手试着撩开头发,发现头发不过是和自己的言辞一样自欺欺人的迷雾。

    “正义的目的伴随着以神明之名行使,而实现的过程却往往以丑恶之方式出现。司坎的信徒袭击了你养父母的庄园,践行着极端的对上位者的复仇之道。”

    “你出生贵族的身份让他们抓住一切机会对你百般羞辱与疯狂折磨,甚至不得不卷入被蓄奴的命运,纵使你之前从未伤害他们。这也是你在鹿滩镇对司坎教徒大开杀戒的原因。”

    “我……”

    精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用脏兮兮的半透明的手擦着眼泪,发现手背上的脏东西让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尽管那些脏东西和自己的身体一样,都是凝聚成形的灵魂迷雾而已。

    “司坎教徒计划着清洗你的记忆,意图像在鹿滩镇对待可怜的伊莉丝般对待你。你很幸运地得到一个逃脱的计划,即使你并不知道那是否是出于敌人的仁慈,抑或是粗心大意。”

    “然后发生的事情,我感谢你,俄撒斯。”

    海信瑟斯欠揍般做了一个浮夸的屈膝动作,戏谑地启齿。早已扭曲的脸上挂出一个极度残忍的笑容,脸颊边两行成河的泪珠不住地流下。

    她并不是不懂感恩的恶徒,知恩图报是她所珍惜的美德。她承认信奉俄撒斯教义的人们诚实友好,一次又一次予以她力量……

    那个挽救她于水火的老牧师,在噩梦边缘呼唤自己的艾德尔,果断握手言和且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厄达克,从吸血妖的亲吻中救自己命的裘荻。

    她终于融解了那个该死的谜题,知道她的内心为什么会这么快接受一位认识不到十分钟的晨星之子进入她的队伍了。

    她的热泪掉得更凶了。

    原来因为那一晚弥足珍贵的安全感,那治愈一生不幸的蜡烛与黎明祷词,听老牧师迎接晨曦的颂歌,自己自始至终都信任着俄撒斯的信徒们——但他们的神摧毁了自己心爱的城堡。

    巨大的矛盾茧房中,她对俄撒斯的恨意突然无的放矢,像乱糟糟的丝线飞向了天空。

    太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