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从吸血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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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努亚堡,我的爱

    海信瑟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灵魂残破不堪,不足完整的三分之一。

    俄撒斯弄残她的同时,也偷走了她的灵魂。

    当她现存的灵魂颤颤巍巍地爬入魂魄之柱的时候,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尽全力挽救的理智又暂时性地恢复,那种弥足珍贵的自制力又回到了意识之海里,久违的温暖感觉几乎让人热泪盈眶,能够驱散冰冷的无边无际的回忆。

    在暗空中,海信瑟斯发现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漂浮在深黑色的魂魄表层,低头看下,黯淡的魂魄石柱映照着自己美丽而憔悴的面庞——近乎枯萎,如同秋季飘摇在风中的枝桠,发出细碎而悲伤的回鸣。

    她能清晰地察觉到周围的灰烬与烟尘凝滞不动产生的失重感,甚至还能看见身后的人们对自己倾倒的那一瞬间的惊讶。

    “灵视者,你没有时间了。”

    心底的黑疤响起朦胧的铃声,遥远,冰凉,充斥着离奇古怪的怪诞感。

    不是英格维仙审判官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声,她不是聋子,能够分辨出“她”的声音——

    “找到他,找到俄撒斯……”

    声音指引着她发觉一处光芒。

    身子很轻,很飘渺,像一团徘徊在现实与灵界中虚虚实实的烟雾。她能驱动自己驶向视野里唯一光亮的地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拼命地游去。

    集中宝贵的注意力,努力朝魂魄之柱内核游去,能量洪流一阵一阵袭来,耀眼而致命,她觉得自己快分崩离析。

    但她以快速适应这种致盲的光亮作为回应,如同她适应或者说屈从于自己的灵魂疾病一样。

    她向来是个漂亮的变色龙,对各种糟糕环境的适应性非常强,总是能够苦中作乐,尽管也不乏捶胸顿足般的自怨自艾。自卑与鄙夷自身的各种缺陷一贯是她生活中的一环。

    随着越接近光亮的圆点,她俯瞰到魂魄之柱以及柱子底部弥散出的无数细线,它们胡乱地缠绕在一起,以一种波谲云诡的形式,延伸至无穷的远方。

    当她集中精神于这些细线上的时候,细线一开始是轻微的颤抖,就像是看见了熟人般兴奋,很快就疾速抖动起来,发出低沉的鸣叫,很快变成了巨大的哀鸣。

    努亚堡的人们的记忆发出刺眼的光芒,数以千计的灵魂悲伤让这股光明异常的讽刺,它们被困在了巨像的百吨压力之下,发出剧烈而沉重的呜噎……与哀求。

    绝望的人们把手伸向她,数以千计,她甚至很多都认识,能脱口而出他们的名字,她的卫兵、猎人、厨师、铁匠、农夫、商人……

    “灵视者!”

    “夫人!”

    “救救我……”

    海信瑟斯几乎快泪流成河,她无助地伫立于原地,伸出的双手触及不到她的人民。她只知道俄撒斯摧毁了她的一切。

    她想到了努亚堡。

    那座聚鹿殖民者建造的矗立在鹿林自治领境内,黑草甸东边,峭岩堡西部,连接饰金谷与反抗湾的咽喉要道附近,建立于巨大的魂魄巨像——玛洛斯·努亚之像之上的古代城堡。

    它也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城堡。俄撒斯寄生于城堡底下的巨像,百尺高的巨人破土而出,摧毁了努亚堡。

    她会铭记努亚堡,她曾经发誓保护的城堡,以及发誓保护的努亚堡的人民,而现在她的人民的灵魂就待在那个愚蠢的巨像魂魄体内。

    她曾度过了不算幸福却有些微温暖的童年,但司坎教徒予以的毁灭性打击令她又经历了极度糟糕的少女生涯。

    所有的不幸都让她觉得自己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爱,而乐意把自己所有的爱倾注到了努亚堡那片饱受折磨与怪物肆意妄为的土地上。

    从颓废到繁荣,一点一滴去耕耘贫瘠的农田,颁布公正的法律,实施宗教宽容,重建昌盛的商路,荡涤困扰民众的匪徒与恶兽,彻底根除奴隶制度,打垮狂妄的宣称者。

    用各种方式威胁望林郡伯爵甚至是鹿林自治领的选举公爵,从贪婪而相互攻讦的贵族政治中夺下属于自己的固若金汤的位置。

    她永远都会记得加斯宾领主在她耳边轻浮而傲慢的低语:“在贵族的游戏中,没有男人,你根本无能为力。”

    在望林郡的战场上,加斯宾领主的结局就是贡献了他的脑袋来装点功勋薄,以及他召集的试图入侵努亚堡的超过8000人军队的脑袋群。

    她从不留入侵她城堡的俘虏。

    当她把一条路挤满马车的脑袋送给望林郡伯爵的时候,她还得意洋洋地记得那个惊恐万状的表情。

    倘若她真的有勇气抛弃困扰她发迹于十五岁开始寄人篱下的仇恨与苦闷,拥有定力忽视滥觞于过去回忆带来的悔恨与悲伤,还有兴致选择一位爱人来白头偕老,她宁愿爱王座下的石头与宫廷里的圆柱。

    即使那个宏伟的城堡已经分崩离析,化为了人们口中惨兮兮的废墟或者见证无可匹敌的灵视者半生不死的愚蠢石块。

    还有机会,一切仍在……

    必须振作起来。

    海信瑟斯哆嗦着嘴唇鼓励自己,她猛吸自己的鼻涕。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没有回头路了,她绝对不能被这该死的神明吓破胆。

    即使面对的是一个肉身显圣的神祇,一个古代英格维仙帝国创造出来的……“神”。她对这些“神”的本质了如指掌,不过是英格维仙人荒诞无稽的理念的派生物。

    她把两道犀利而冷酷的目光转向那个金色丝线延伸的尽头——

    光明、救赎与重生之神,俄撒斯。

    那尊摧毁了努亚堡的建造于英格维仙时代的远古巨像。

    “俄撒斯!”

    她直呼神明的名字,忤逆着神明的威势。假如这是现实世界,如此可怕又憎恨的呐喊充满了亵渎与不敬,势必会得到俄撒斯信徒的惶恐不安。

    她感到舌腔里奔涌着炙热的岩浆,万千灵魂桎梏于回忆的苦难将她的怒火腾起,一股爆裂性的能量在她心脏处蓬勃发展。

    “灵视者——”

    盛怒的喊喝得到了救赎之神俄撒斯携着为数不少称赞语气的回复。

    来源于神明的声浪掀起了金色丝线的惊骇涌动,天旋地转之际,波涛汹涌的丝线也牵扯着她的灵魂。

    她感到一阵恍惚。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好多事情,关于俄撒斯的事情。

    蜡烛、银冠、黎明行军,关于俄撒斯的颂歌、祷文,冈恩的丰收节……

    “人们畏惧神明,正如人们畏惧即将到来的黎明。即使对于灵视者来说,毅然闯入灵界直面一个神明,所需要的力量与勇气,也是应当值得赞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