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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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绑了

    那阿蛮是许三夫的妹妹,如今不过十一、二岁,因为之前跟着家兄们从军做役,故意扮作男孩相。不止如此,这些孩子原本衣食不丰,发育自然弱于常人。要是不明说,单从外表上未必能辨出阿蛮是女娃。

    “是五个偷儿吗?”吴郎捂着脸,一时不知所措,赶紧向左右复问道。

    “好像是……但午间的时候,俺们是放走了两个啊。”一名游侠儿回答道。

    “当真是放走了两个?”

    “真真的,那两个小娃一直哭,闹心的很,就放他们去杜湾那边叫人去了。”

    吴郎再次看向陆蔚,摊了摊手,一脸诚恳。

    “陆大郎君,既然小人都将人交出来了,又何必还要再藏一个呢?您要是不信,你尽管将此间翻个底朝天……”

    “去搜。”陆蔚没等吴郎把话说完,对身后手下吩咐道。

    吴郎不由又吃了一瘪,我跟你客气一下,你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客气啊!不过,他即便牢骚满腹,却也没有阻拦陆蔚的人去搜查。

    小院不大,片刻的工夫便搜了一个遍,并无发现阿蛮。

    “大郎君,没有。”高坦从屋内走出,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蔚迈步来到吴郎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那女娃交出来,须完好无损,如此,今次之事,我留你一条性命。”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声音不大,却透着瘆人的冰冷。

    “陆大郎君,您也是看出来了,小人我岂敢不配合您的令,您说令放人,小人可不就立刻放了,您说少一人,这屋内屋外也给搜了。小人可不敢开罪大郎君,何必还要多扣下一个小娃娃自讨苦吃呢?”吴郎扮作软柿子样,低声下气的解释着。

    “那些娃娃是你抓的,从你抓这些娃娃开始就应该明白,你已经是在讨苦吃了。”陆蔚单手掌剑,逼近那吴郎,语气渐重的说道。

    “大郎君,真是误会……”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既然你现在不想说,无妨,正好我现在也不想听了。”

    吴郎不由一愕,一时难解其意。

    陆蔚一转身,立刻又对扈从们说道:

    “高坦,将这几人全部带回营,今夜之内,务必问出阿蛮的下落。”

    他在“务必”二字上,特意下了重音。

    高坦等人立刻会意,众人就近于屋舍内寻来布条绳索,将吴郎连同那七、八游侠儿全部绑了起来,捎带手,也堵上了嘴。

    吴郎意欲挣扎反抗,然而为时已晚,转眼的工夫,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他心下暗叫不妙,这这这,怎么跟早先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诚然,自己此次的确是在故意滋事,可终究图的是一个“背后耍阴”。

    此情此景,别说还能“背后耍阴”了,但凡被带离了此间屋舍,入了杜湾军营,他们这几人可就真真成了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了。

    一方乡党游侠儿,至多立足称霸一村一集。有时候,纵是犯事到仅隔七八里的邻村,都得低三下四讨好当地的游侠儿头目。更遑论军营,那可是民间法度不入之地,即便被打死在里头,公府都不敢过问!

    对于陆蔚而言,他之所以做此决定,还是因为适才一名游侠儿曾说出一言——“放他们去杜湾那边叫人”。由此可见,吴郎为首的这伙人是有预谋而为之的。

    至于阿蛮的下落,他虽不能辨清吴郎所言是否属实,但吴郎身为此间的地头蛇,哪怕阿蛮不是他们藏匿起来,也一定知道一二线索。

    除此之外,此间又还是宗族聚居,若在这里进行拷问,就怕稍有不慎,会激惹了周遭村人的围攻。

    三件事并作一件事,故而带回军营,慢慢审问。

    一行人收拾妥当,出了村舍,迅速的往停马处而去。分出部分马,多人共乘,一路直奔杜湾军营。

    众人归营时,天色渐暮。

    陆蔚让高坦将吴郎等人带去库房严刑拷打,又唤来乔邵,安排了一间营舍,让大土还另外两个孩子暂且安身,同样也请了善医的兵士来查验伤势。

    入夜后,乔邵来汇报,三个孩子并无生命之虞,只不过大土情况较为严重,伤到了筋骨,调养不善必会留下后遗症。

    陆蔚心有所悉,通常来说,少年正值长成,寻常的跌打损伤不至于落下遗病。无奈时下物资匮乏,营养不济,即便没有受伤,都很难长出一副健全的身体。

    他只能叮嘱,尽可能给予关照。

    郭前、赵满、赵憨等一众宛县兵士,自下午小土被送回后,便一直心神不宁。

    此刻,他们又听闻了大土等人的遭遇,更是苦闷懊恼,当即心生冲动,欲去找那些被抓进军营的游侠儿算账,却被带队的队主严厉拦阻:

    “大郎君在做事,何须尔等从旁裹乱?尔等且安心,大郎君自有分寸。”

    郭前等人无奈,只能强忍下怒火。

    他们自是不信大土、小土等人会去行窃,若是放在一个月前,此事或有可能,人为了生计,总会不得已的做出一些违背本质的事来。

    可今时今日,这些娃不仅得了军营每日接济干粮,更是还会被大郎君安置到其他大户人家去帮佣,何必还要去行窃呢?

    要知道,“行窃”高低也是一门手艺活,这几个半大的娃娃哪里会有这等能耐?

    好在,人被大郎君带回来了。

    没过多久,郭前等人还从跟随大郎君外出的几名袍泽那里听得,大郎君在处置此事的过程中,一直维护军营手足,并未轻信这些娃娃们有过行窃。

    对此,郭前等人自是感恩于心,入营不足月余,已蒙受大郎君多次关照,自己几人蝼蚁孱躯,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几人暗下决心,此生必为大郎君效死志!

    唯许三夫心绪复杂,幼妹阿蛮竟在此事中下落不明。

    虽说身逢乱世,女儿家的命几乎可被随意舍弃,这一点的觉悟,但凡是个底层人民,心中都早有预下,甚至,就连那女儿家本身亦如此。

    只是,对于许三夫而言,如若阿蛮是在一年前,随军出征途中丢失、死去或者被掳走,自己大概会甘心认命。

    可历经了那么坎坷的经历,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倒头来却遭此一劫,血浓于水的悲恸,自是难以抑下。

    “希望”,许多时候也是底层人民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