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贺今
用了晚膳,夜幕降临,上巳节最盛大的活动才算开始。
今夜没有宵禁,官府会在城外东郊燃放焰火,供百姓观赏。
崔成蹊的好友在酒楼定了雅间,邀请几人赏景。
……
登鹤楼前。
许欢颜等人下了马车,就见一白袍青年热情地迎上来——
“景之兄!从慎兄!”
崔成蹊和崔延作揖回礼:“子圭兄。”
“许久不见!”说话间,江雁的视线落在许欢颜和崔君妙身上,眼睛一亮,捅了捅崔成蹊的胳膊,“不介绍介绍?”
崔成蹊淡淡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收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是我四妹君妙和表妹欢颜。”
“哦——”江雁拖着声音应道。
他是喜欢好看的女子,也是江都出名的风流儿,但是崔成蹊的妹妹……还是算了吧!
崔成蹊转头对许欢颜二人道:“这是江员外郎的独子,江雁,江子圭。”
许欢颜和崔君妙福礼:“江公子好。”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江雁莞尔一笑,“我和崔兄相识多年,你们若不介意,叫我雁哥哥就行!”
“这……”
许欢颜和崔君妙对视一眼,还没得及说话,就见崔成蹊上前,一把勾住江雁的脖子,凉凉道:
“还雁哥哥,谁是你妹妹?这么想当哥,让你爹娘再生一个。”
“哎呦!行行行……松,松开……从慎兄救我!”江雁鬼嚎着,被崔成蹊拖进酒楼,背影都消失了还能听到隐隐的控诉声——
“……什么臭脾气……真该让夫子看看你的哎呦……真面目……!”
“……”
门外,许欢颜和崔君妙相视而笑。
“他们俩一直这样,”崔延低笑,对二人说,“进去吧。”
“好。”
……
登鹤楼是江都最大的酒楼,站在五楼的乘鹤阁,能俯瞰到整个江都,是观赏焰火的最佳之地。
楼内也是灯火通明。歌台舞榭,座无虚席。
许欢颜有些新奇地看着台上的舞女。
耳畔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怎么了?”
许欢颜转头,崔成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旁边。
她唇角上扬:“就是看这个舞蹈挺特别的。我在齐郡时也看过江南的舞蹈,但好像跟这个不太一样。”
“这是江都的特色,”崔成蹊往台上看了一眼,解释道,“登鹤楼的媚娘极善此舞,下次有机会带你来瞧瞧。”
媚娘?
许欢颜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她“随口”问道:“表哥经常来看那个媚娘跳舞吗?”
“咳咳,没有,”崔成蹊很快否认,“祖母不让我和二弟去酒楼,不过是有次江雁硬拖着我们来,刚巧看到罢了。”
“……”许欢颜语气不明地“哦”了一声,悄悄侧目看他。
男子身姿端正,目视前方,俨然一副君子模样,只是耳根处的粉红,不小心泄露了几丝端倪……
江雁在前面叭叭地讲着——
“为了订这乘鹤阁,我可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蹲点了!”他一步三阶爬上楼梯,“今天就带你们见识下江都第一名阁,不要太崇拜我哦!”
“哇塞,雁哥真厉害!”崔君妙十分配合地鼓掌。
江雁显然对此很受用,越发昂首阔步。
然而,刚到乘鹤阁门口,一行人就被两个丫头拦下了——
“公子,这雅间已经有人了,请您移步楼下。”
江雁一愣,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牌:“我知道,江公子对吧?我就是啊!”
丫头收下玉牌,神色歉意:“不好意思江公子,我们掌柜的说,这间是留给贺公子的。”
“贺公子?”
江雁重复了遍这个称呼,神色霎时冷下来:“贺今是吧?”
“……是的。”
“又是那个混蛋……”江雁冷笑,“房间是我先订的,玉牌是你们掌柜亲手给的,哪里有说换就换的道理?把掌柜的叫出来!”
“这……公子,掌柜的如今不在。”丫头的声音细如蚊呐。
本来吧,这房间是江雁先订下的,可那贺今说什么都要争上一番,掌柜的没办法,只好给了他——
江员外的公子虽然得罪不起,但首富的面子更不能驳啊!毕竟江都的员外不少,首富是只有一个啊!
但掌柜的又怕江雁,就先躲了出去,料想他对着一个小丫头也不好发作。
江雁是不好发作。
他青着脸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崔成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对那丫头温声道:“既然掌柜的不在,就叫能管事的来,毕竟我们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是不是?”
丫头为难:“这……”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谈吧,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丫头算怎么回事?”
一道吊儿郎当又十分欠揍的声音响起。
许欢颜循声望去,只见一扎着高马尾的红衣少年缓步而来,神色散漫。
江雁咬牙:“贺今。”
“呀,”贺今挑眉,摆出一副才看到他的样子,“江大公子,拦在我房门前,有何贵干啊?”
“你要不要脸!”江雁怒,“这分明是我先订的!”
“可是我出的银子更多啊,所以现在是我的了。”贺今一副无赖样,“不然江公子你再加加价?”
“……”
江雁加不过他,要是被爹知道自己一掷千金只为了个雅间,定要揍死他的!
沉默半晌,江雁恨恨瞪了对方一眼:“土财主!”
贺今熟练地“切”了声:“暴发户。”
两人争锋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公子这样怕是不合规矩吧,”崔延上前一步道,“登鹤楼订雅间,以玉牌为约,这是约定俗成的。公子怎能说抢就抢?”
“小爷我从不管什么规矩,”贺今一副无赖到底的架势,“我只知道,谁出的银子多,东西就该是谁的。”
崔延哽住:“你这人……”
贺今耸肩:“怎么,你要替你兄弟出银子吗?”
崔延:“我……”
“贺公子仗着贺家的势如此行事,就不怕贺老爷知道吗?”
一直沉默的崔成蹊开口,语气温和,透着不紧不慢的从容。
贺今顿住,眸光闪烁了下。
江雁也想起什么,笑着配合崔成蹊:“可不是嘛!有些人啊,只会借着老爹的脸面作威作福……”
贺今被戳到痛处,有些跳脚:“你!”
“哎贺公子,”江雁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听说你才刚被解了禁足,要是被贺老爷知道你又跑出来惹事……唉,只怕又要关上几个月了吧?”
“……”
贺今被江雁堵得无话可说——
他确实怕他爹。
可是,难道,就这么让了?那他还有没有面子了?!
许欢颜瞧着那贺大公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着实精彩。想着若是真把他架得下不来台,只怕他破罐破摔,无赖到底,遂决定给他个台阶——
“表哥,我瞧贺公子低头不语,想必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如就算了吧?别到时候传出去还显得我们以多欺少。”
贺今:“我……”
“是啊,”崔成蹊对上许欢颜的目光,心中了然,转头对江雁道,“咱们是讲理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行吧!”江雁随意拱了拱手,“贺公子请便,我们就不送了哈。”
“……”贺今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今日之仇,他贺今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