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衣服样子很奇怪啊，像——有点像……”珂婷犹犹豫豫没敢往下说。

    “这是专用的士兵作战服，上面有外骨骼支撑，可以让没有超凡能力的士兵发挥出接近初级飞行员的力量。对了，用你们时代的语言说，接近初级骑士的力量。”

    “因为那副像人体骨架一样的机械外骨骼，那时候我们给穿这衣服士兵的外号是——骷髅兵。”

    珂婷点头表示同意。她刚才就是想说“骷髅”这个词。她清了清嗓子，又问出了困惑很久的一个问题：

    “他是‘沧玄武’的士兵，您是‘沧玄武’的游魂。那么，‘沧玄武’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沧玄武’就是这艘伟大的星际飞船的名字！”游魂用庄严的语气答道。

    自称“沧玄武的游魂”的虚影继续说道：“‘沧玄武’号是‘玄武’型移民太空船的首舰，人类彻底告别地球前最后的荣耀。

    “它在太阳系小行星带上的灵神星造船厂建造完成，从地球外轨道启航，飞越过‘化城’星，最后到达了这里。

    “它主体长五千零十二米，宽三千九百八十一米，高四百六十米，空重十三亿吨，核载一百万名乘客。另附有两艘八百万吨级卫星舰护卫。

    “它不是人类史上最大的，但却是携带物资和知识库最完整的。即使全宇宙的人类文明都已消亡，只要‘沧玄武’还在，‘沧玄武’上的人类还在，人类的文明就能再次复兴！

    “这是，这是舰长教我的。”游魂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哀伤，“但是，舰长他却……”

    游魂突然双手抱头，嘴里嘟囔着痛苦的声音。

    珂婷惊恐得看着他。卡特琳娜的笔记上提到过，这位游魂的精神不太稳定。如果不小心刺激到他，可能会引起不可控的后果。

    “舰长被他们害死了……，艾丝美拉达也被他们害死了……，啊——”

    孪生世界猛然开始震动，“圣光广场”上的观众和白裙女歌唱家的虚影开始模糊、变形、扭曲，有的人甚至被拉伸成了恐怖的鬼影。玻璃穹顶外，星空和蓝白星球开始诡异地变色，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珂婷慌乱地拿出一本虚幻的笔记本，照着上面晦涩的音译文本，一字一字得念了出来：

    “口令：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重启！”

    珂婷眼前的一切都崩碎成灰，消散在虚空中。

    下一刻，她发现眼前深黑色的眼镜片又变得清澈透明，她还坐在自己的宿舍房间里，旁边是昏暗的烛光。她的手里还捧着卡特琳娜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行不知何意的音译口令。

    先祖说，如果碰到那位游魂开始发疯，只有正确地念对这一长串口令，最后说出古星舰文的指令“重启”，才能把那个虚幻世界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若非如此，即使你脱下或紧急关闭眼镜，也只能让你暂时脱离那里，但发疯的游魂还会继续在里面作乱，甚至影响真实世界中的众神居所。

    珂婷此时才发现自己手心和背脊已沁出一层冷汗，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猛跳。

    她知道，大约几分钟后，她就能再次进入恢复正常的孪生世界。不过，她觉得自己需要多点时间休息一下，一是让刚才受到惊吓的心情平复，二是想消化一下首次进入孪生世界所得到的海量信息。

    ……

    几分钟前，现实世界中的“奇迹大厅”及其附近的区域，所有的天花板都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次，时而是明亮的青白色，时而是幽深的蓝紫色或暗淡的深红色。同时，雷鸣般的隆隆巨响从不知尽头的探索区深处传来。

    三支守城军的探索队、两支教会的探索队，外加若干独立探索队，被这深夜的异象吓得僵在原地，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所有的灯光突然消失，四周陷入黑暗。各探索队中分别有人摸出火种，点亮了手里的蜡烛或火把。

    “去‘奇迹大厅’！”一名守城军的军官对下属命令道。不管怎样，如果存在未知的敌人，开阔的环境里不利于对方偷袭。而且作为知名地点，那边大概率可以碰到友军。

    不多时，退到奇迹大厅的探索队员，在烛光下看见了另一队面面相觑的守城军士兵。

    正当他们打算交流刚才的见闻时，黑暗的奇迹大厅忽然又亮了起来，光线纯白，平和，没有忽明忽暗，也没有远处的异响，一切如五分钟前一样和煦安详。

    ……

    此时的莱纳，再次出现在了孪生世界里，自由居住区对应的区域，最高层，他常住的那片区域。

    刚才，他在同样的位置“走”着，想看一下自己住的房间在孪生世界里的样子。但离那里还有十来米的距离时，突然走廊和周围的房门开始扭曲，不久后就崩碎消失。他漂浮在了黑暗的虚空里。

    莱纳倒也没太惊慌。一方面是他的手摸到了现实世界的草垫和墙壁，知道自己的实体没有任何损伤；另一方面是，约十来秒后，视野的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列有长篇文字的方框。

    这个世界的翻译负担比做迦利老师的作业还繁重啊！

    不知发生何事的他，只好对着单词本翻译起来：

    【系统管理员重启了***的孪生世界，请稍候……】

    一如既往的，他只翻译懂了一行字，文字框就消失了，他又站在了刚才消失的走廊里。

    莱纳叹了口气，按原来的想法走到某间房间前——那是对应现实中的、他现在所在的房间。

    握住门把，开门。

    ——现实世界中，莱纳竖耳听着头盔外面的动静——既期盼孪生世界的操作能在现实中产生影响，又担心这影响对自己是不利的，甚至是危险的。

    然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孪生世界中，莱纳进入自己的“住处”。这里似乎还是一间单人居室，神话时代的居室，有单人床，有写字桌，还有一把模样迥异于现在的椅子，看上去应该坐着非常舒服的样子。

    见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莱纳退出了自己的“住处”，沿着走廊继续往深处走——走廊的尽头处，应该就是那口竖井，通向探索区的竖井。

    孪生世界，走廊尽头，莱纳看见了一对奇怪的金属门。门旁有两个按钮，分别标着向上和向下的箭头。按钮上方，几乎与头顶差不多高度处，墙上标着两个大大的数字——数字的写法，在古星舰文里倒是和现在的西陆通用语相同——

    “42”。

    ……

    另一间密室里，迦利看着系统重启时的消息，一时有点呆住了：

    【系统管理员重启了沧玄武的孪生世界，请稍候……】

    系统管理员？哪个用户有系统管理员的权限？！

    关键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捡来一件高权限的登录设备——比如像莱纳的头盔——他们也不会用啊。

    这难道也是一个星舰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