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光长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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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们害怕损坏了这张帛,所以,还是请你二位来操作。”蓝眼对我和张云剑说。

    我是火灵根,张云剑是水灵根,我们两人对相应元素的掌握必然是高出普通人千万倍,肯定比直接放在火上烤或者用水浸泡稳妥。

    张云剑说:“可以。”

    他看了我一眼,示意他先来。张云剑已经休息过来了,他相当纯熟,先把桌面上的杂物全部清除,把帛书铺开,往痞子的酒盅里倒了点凉水。

    张云剑手一挥,这杯水就在空中浮起,而随着他手势的变换,那团水在空气中变成了无数小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到最后变成一团浓雾。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张云剑这么聚精会神的样子,他屏住气,一点一点极慢的将水雾覆盖到帛书上,慢慢浸润它。

    可惜,似乎没有什么作用。水雾已经完全将帛书浸透,这卷帛吸水已经饱和,但帛书没有任何变化。蓝眼摇摇头,示意张云剑可以收手了。

    张云剑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挥了挥手。帛书里吸进的水全部撤出,哗啦一声又回到酒盅里。我用手摸了摸那块帛,居然还是干的。

    蓝眼说:“长旌,该你了。”

    张云剑突然想起了什么:“长旌,你行吗?你的离字诀不是热量不外泄吗?”

    蓝眼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张云剑给他解释,我没说话。我的火焰,温度是不外泄的,但是我自己其实能感觉到,我的火焰中,红色的内焰能够发热,而黑色的外焰牢牢将热量挡在内部。

    “我其实可以试一下。”我说。

    我其实是有点紧张的。我这些年虽然没断过对离字诀的修炼,但绝对远远比不了张云剑天灵根那么水到渠成。在怪楼里,有时我就能感受到我控制不好我的火焰的力度。相比之下,我确实比张云剑生疏许多。

    我对我的火焰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具体能到多少度,我心里真没数。但是这又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张云剑在旁边死死盯着我,一旦出了差错,就立马扑上来给帛书降温。

    火这种东西,是最叛逆的。它会受到一丁点气流的影响,就在空气中飘忽不定,突然窜起,突然落下。我能控制我的火,但我真不敢说我能控制我火焰的形状。我最担心的就是火苗冷不丁窜起后把帛书燎出个洞。

    我又思考了一会,才掐起了诀。我只在手掌表层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火,达到一种类似烙铁的效果。蓝眼挺惊喜,其他几人也都在心里暗暗点头。

    我的火焰,至今不知道上什么品种。我之前还特地去查过以前的各种火焰,就是没有红黑配色的。按常理来说,所有的火焰都是内焰温度低,外焰温度高,于是我顿了顿,尝试将内焰和外焰分离。

    这可比我想象的困难数倍,我算是知道张云剑为什么神情那么凝重了。我的火,内焰和外焰,我知道它们一定是两层,而不是一体的。但虽然如此,我想把外焰褪去之时,却感受到它们融合的极为紧密,想要剥开有些困难,就像要给苹果剥掉那层薄薄的皮一样。

    我重复深深的呼吸,眉头蹙起,几分钟之后,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自己,我竟然真的把外焰剥开了去。我的手心由原先的红黑交杂,慢慢褪成血一般的红色。而黑色的部分,如同石油一样粘稠地渐渐聚集在我手腕的脉门,而后消失不见。我感受到我的手掌下面逐渐热起来。

    我精神绝对紧绷,根本没听到张云剑一声惊呼。我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当然也没看到周围人脸上震惊至极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剥离火焰的技巧,是清朝一位极强的天师独创的秘法,早已经失传了。

    我聚精汇神地烘烤着那张帛,控制着温度,把手几乎贴在上面,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熨烫。不过结果也并不乐观,纵使我累的几乎要虚脱,帛书也没有任何变化。

    “可以了。”蓝眼说,“估计不是这个方向。”

    我撤了力,脑子轰地一声,瘫坐在书柜旁。我的右手手腕本来有星星点点的红血丝,现在直接连成一片,过一段时间可能会淤青。

    蓝眼也皱着眉,这十分不顺利。他又提出了几种做法,诸如用不同的光照射,或者水与火共同作用等等。我们几个人都在旁边严阵以待地守着,怎么都不见有任何起色。

    我在旁边坐了一会,突然感觉又有点不妙。刚刚精神压力太大了,之前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我一把拽住身边张云剑的衣摆,控制不住自己的头砸在他的身上。

    “长旌!”张云剑吓了一跳,但又不敢打扰蓝眼,很短促地叫了一声。

    我意识还清醒,攥紧了他的衣服,伸手稍微摆了两下:“呃......我没事,我闭闭眼睛,你一会把我叫起来......”

    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头脑都涨大了,舌头在口腔里都控制不住,上半身摇摇晃晃,扯着张云剑的手也使不上力。

    张云剑伸手要摸我的额头,我勉强控制着手臂拦住了:“我......没事。呃......”

    就在闭上眼的那一霎,一串串走马灯般的画面在我眼前飞快地转过,流沙,风,祠堂,巧儿,帛书......

    反反复复几个画面就在我眼前来回闪过,我大脑几乎宕机,半张开嘴呼气,脑子里突然闪过巧儿割伤手掌的一瞬间——

    “啊!”我大叫一声,回光返照一般猛地站起来。

    蓝眼被我吓了一大跳,手上的动作顿住。林先生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我。

    我意识极不清醒,我在自己特别迷茫的情况下劈手夺过蓝眼手中的帛书,抄起桌上的剪刀。我心神一动,剪刀上立马燃起一团火,我一刀就割向了我的掌心——

    周围几人错愕的大喊,慌张的阻拦,我全然不管。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帛书上,一眨眼就红了一片。

    我用伤手抓起桌面的茶壶,连茶带盖哗一声泼了出去,壶盖掉到地上啪地摔个粉碎,而当我透过灯光看这张湿漉漉的帛书之时,血染的景象极为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短暂的清晰过后,我耳朵嗡嗡直响,头皮一阵发紧。一阵喧嚣声中,我听见张云剑大叫:

    “关长旌!——”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单间里,穿着病号服,我感到被窝前所未有的温暖。看了看床头,电热毯开到二档。我本来想坐起来,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么舒服的床。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多躺一会的时候,我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张云剑正和光头轻声说着话,看到我醒了,蹿到我的床前:“你终于醒了!你没有事吧?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他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我不由失笑。我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我没事啊,本来就没事。”

    “你不许起来。”张云剑说,“你没事,你放屁吧,你睡了整整三天,可把我吓死了。”

    我瞪大了眼:“我睡了三天?”

    张云剑拉着我的胳膊,急道:“我骗你干什么,可给我吓死了,你在扶老屋抓起刀子就割自己,然后一头栽倒,可真给我吓死了!林先生和魏由也吓坏了,马上联系人,给你送到这了。”

    我最关心的事情是那卷帛书:“后来怎么样了,那卷帛书呢,现在怎么样了?”

    “帛书很好,”蓝眼儒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多亏了你了,长旌,你自己看吧。”

    他走了进来,冲我和煦地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他身后跟着林先生。蓝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递给我。张云剑帮我把床摇了起来,让我靠在枕头上。

    我很小心地拆开了包装,抽出了那张帛。这张帛已经被蓝眼处理过了,包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膜。帛被浸泡成淡红色,和我梦里的很相似,还带着斑斑驳驳的血迹。我有一个清醒的认知,知道这上面沾满的就是我的血,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舒服。

    张云剑靠在我身边,光头,蓝眼,林先生环绕在我的床前,注视着我手中的东西。

    我强忍不适展开了那卷帛——

    正面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担当我把这张帛书翻过来,映着光看去,和梦里一样,又是一张打着红圈的地图!

    绵延山中,峰回路转,茂林修竹,潺流背侧,龙飞凤舞几个小楷,清清楚楚写着:

    飞蛾浅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