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他妈见鬼，这些白痴法国人。你让我理解，我他妈怎么理解。我等了三天之后，他告诉我不能出版！”

    走在街头，夏恩在空气里挥舞着拳头，“这些懒惰的，愚蠢的法国佬！如果是威廉·海涅曼，肯定不会拒绝《月亮与六便士》的。威廉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本书的价值。真他妈见鬼！”

    但夏恩不想在英国出版这本书。

    如果没办法，最后夏恩只能返回伦敦，从威廉·海涅曼那里出版，然后再跨海授权给法国的出版商来发售。有了英国市场的检验，法国出版商也会接受这本书。但那样就慢了许多，若非必要，夏恩不愿这么做。

    夏恩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装，平复心情。他从来不是做事只有一个预案的人。除了艾尔特，夏恩还有考虑过另一条路。

    夏恩来到上次叶芝带他来过的旅店，找到了叶芝，表明自己的来意，又在叶芝的带领下找到咖啡厅享受下午的德吕蒙和戴鲁莱德。

    听完夏恩简单的介绍情况，戴鲁莱德一手抚摸着下巴，道：“您的意思是，您希望在我们的《独立报》上连载一本小说对吗，夏恩先生？”

    “对。”夏恩点头。

    “我们当然很乐意这么做，”德吕蒙笑容里有一丝苦涩，“有您这样知名的作家向我们投稿，我们很高兴。但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独立报》只是每期销量不足三千份的小报。”

    “这没关系，”夏恩回答，“我现在只是想现在法国出版，看看市场反应，再做决定。”

    就算连载版销量不佳，夏恩也还能在英国结集出版。

    德吕蒙和戴鲁莱德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没再多说。

    了结了这件事情，夏恩和叶芝沿着塞纳河散步。叶芝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见面时好了许多，他边走边问夏恩：“这次你打算在巴黎待多久呢，夏恩。”

    “不会太久，做完这些事情我就会返回伦敦。”夏恩回答。

    太长时间的空窗期，也有被读者遗忘的风险。

    “我们这几天也要启程前往美国了，”夏恩注意到，叶芝说‘我们’时，语调比过去要亲近许多。叶芝则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喜悦地给夏恩解释情况，“得益于你的鼓励，夏恩先生。我已经再次向茉德小姐表明我的心意，这次，她答应和我举行一场灵婚。只等我们返回爱尔兰。”

    灵婚是一种爱尔兰神秘主义婚礼。由爱尔兰的神秘之灵进行见证。叶芝作为神秘主义者，当然对这样的婚礼也兴致勃勃。但明显很现实的茉德·冈，恐怕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场游戏。

    “你是不是弄错了，叶芝先生。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鼓励你了。”夏恩揉了揉额头的皱纹，道。

    “啊，”

    叶芝显得很吃惊，“我们分别那天，你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思不是鼓励我勇敢地去追求茉德小姐吗？”

    “……”

    夏恩有被叶芝无语到。舔狗的思维是真的和正常人不一样。夏恩拍他肩膀是心疼他，但叶芝能够理解成让他迎难而上的。

    可怜的叶芝，恐怕要完全被对方玩弄在鼓掌之中。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夏恩说道，“但我还是想提醒您一下，叶芝先生。也许茉德小姐不像您那样看重灵婚的存在。”

    “哦，当然，这没关系。”

    一听叶芝兴奋的开口，夏恩就知道对方和他思路完全不一样。叶芝一脸憧憬地说道：“等过两年，我就会提出正式婚礼。我们会按照世俗的要求，在上帝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夏恩给对方整无语了。

    舔狗不得豪斯。夏恩只能说算了，情感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叶芝又不会为了茉德·冈去死。相反，求而不得的爱情会刺激叶芝的创作。这对艺术家来说，某种意义上也是上天的恩赐。

    …………

    绘画之家。

    夏恩打开门让一脸兴奋的查理·勃拉克冲进屋来。

    “这幅画真是太美了，”

    查理·勃拉克捧着‘你何时结婚’，激动溢于言表，赞美道：“你能从这幅画的笔触，线条，色彩，构图清楚地感受到那种自由自在绘画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站在几千米高的悬崖，一下跃下来，而我确定自己不会死去。这个时候，就连结构，比例，体积和光的表现上的缺陷，也成了一种难得的品质。它不像拉斐尔那么完美无缺，是的，但它属于艺术家本身，它就是一切！”

    夏恩喝了一口咖啡，静待查理·勃拉克倾诉完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道：

    “我很高兴看到您喜欢这幅画，勃拉克先生。这说明我的做法是对的。此外，我这里还有另外几十幅高更的画作。它们也许不如这幅这么好，但也各有特色。”

    查理·勃拉克一下坐直了身子，双目泛光，真诚地恳求：

    “请问您能把这些画借给我看看吗，夏恩先生！”

    对方的恳求完全在夏恩的预料之中，又或者说，夏恩有意引导对方如此提议。

    “当然，为了我们的友谊，勃拉克先生。我就无法拒绝您的请求。”

    夏恩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打开窗户，随后回过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一名画商，对吗。勃拉克先生？”

    “是。”查理·勃拉克回答。

    “我可以无偿地把这些画都借给您，但我也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夏恩道，“我希望您能在三个月之后，替这些画举行一次画展。”

    “画展？”

    查理·勃拉克没能跟上夏恩的思路。他沉默了片刻，以专业的口吻开口，道：

    “出于好意，我恐怕不得不提醒您，也许这些画会得到画家的赞赏。但它们不会有好的销路。巴黎人不喜欢高更，也不喜欢他的画作。”

    事实上，就在几個月前，高更才在巴黎举行了一场画展。失败后才再次前往塔希提岛。

    夏恩当然明白这一点。他点了点头，回答：“感谢您的好意，勃拉克先生。但我有自己的考虑。画展的所有开销算在我身上，我会委托我的经纪人和您对接相关事物。”

    “那好吧。”查理·勃拉克抿嘴，他当然也很高兴看到这些画能够展出。

    高更前往塔希提岛后，绘画风格一扫过去的混乱，阴郁，疯狂。也许，这些明媚，热切的画作，能够激起巴黎人的热情也说不定。

    查理·勃拉克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夏恩要求三个月之后才举行画展。

    夏恩对此没有过多解释。而他的理由是很简单的。夏恩要等《月亮与六便士》在巴黎的影响发酵。

    只是结果如何，并不是夏恩非常关切的事情。

    送别查理·勃拉克后，夏恩也算是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他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与还要在这里继续呆一段时间的赫伯特·德雷珀告别，启程返回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