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昂温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他的脸像抽搐的闪电一样闪动不定。片刻后，昂温恢复平静挤出笑容，道：

    “也许您对出版行业还不了解，并不是所有的出版社，都像我们昂温出版社一样喜欢扶持新人。这一点希望你明白。而且，如果您这本书销量够好，我可以直接给你出简装版，顺便把和你的分成提高到百分之三十五！”

    “不！”

    夏恩这次的回答斩钉截铁。昂温开的条件非常优厚，他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潜意识的选择了拒绝，“我可能需要时间再考虑一下，昂温先生。”

    想方设法，只差跪下来求夏恩的昂温也没能达成目的，黔驴技穷的他忍不住长出了口气。昂温回头看了看爱德华，没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想要援助。

    “好吧，”托马斯·昂温缓慢地努了努嘴，“那我们下次见面再谈。等会儿回去，我也要赶着回去准备第二批次的《恋情的终结》的印刷了。再见，夏恩！”

    “谢谢您，昂温先生！”夏恩点了点头，随后送昂温和爱德华两人下楼离开屋子。

    “这个混蛋小子！”

    刚一登上马车，昂温便忍不住恶气，破口痛骂。“他不过是刚出道没有两个月的一个小鸡崽子，竟然敢跟我说‘不’。呵，不？这个混蛋，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昂温，爱德华道：“我们的条件也的确有些苛刻了，昂温先生。”

    “苛刻？”昂温像是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对待这样一位必然会崛起的作家，我们应该更包容一点。我们不会愿意承受失去他的后果。其实，如果我们提出的是优先选择权，或许夏恩会同意的。”爱德华·加涅特谨慎地说道。

    托马斯·昂温陷入沉默。就这么一个才出道不到两个月的小子？不愿承受失去他的后果？见鬼。托马斯很想厉声咒骂。但他愕然地发现，事情的确像爱德华所说的那样。

    虽然作者这么多，就算没有了夏恩，还会有埃恩，德恩。但你为什么要把煮熟的鸭子丢进河里呢？

    “好吧。”托马斯·昂温无力地叹了口气，妥协道。

    爱德华没有接话，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双方都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马车轰隆隆走出老远，托马斯·昂温才用微不可察地声音哼哼了两声。

    与之相对，回到房间的夏恩完全没被这件事情困扰。他用力的拍了拍手掌，道：

    “太好了！终于手里有点钱了。走吧，丹尼，今天请你去吃顿好的！”

    丹尼尔斯露出笑意，问：“去哪儿？”

    “柴郡奶酪酒馆！”

    柴郡奶酪酒馆位于肯特街。木制的屋内装饰让它看上去复古幽静。据说，查尔斯·狄更斯很喜欢坐在靠近壁炉的左侧桌子上喝酒。

    走进酒馆，夏恩方一落座，便兴奋地搓动手掌，让服务生拿来菜单，一口气点了烤羊排，牛肋汤，腌制牡蛎，小盅鹌鹑蛋，肯特郡布丁，以及法式的沙拉等一大堆东西。

    丹尼尔斯目瞪口呆，道：“我们吃的了这么多东西吗，夏恩。”

    “不是我们，是我，”夏恩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感兴趣的。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丹尼尔斯和服务生对视一眼，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那吃不完怎么办？”丹尼尔斯问。

    夏恩转向服务生，问：“可以打包吗？”

    “可以。”

    “那我们打包就好！”夏恩认真地对丹尼尔斯道。

    “那我可不会和你客气，提前告诉你了！”丹尼尔斯道。

    “哦，不用。”夏恩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贴身放着的信封。柴郡奶酪酒馆也就是比乔治秃鹰餐厅稍微好一点，和那些动辄几千英镑消费的豪华餐厅还是比不了的。

    丹尼尔斯说得夸张，最后也只是点了两三个自己想要的。

    等到东西端上来，夏恩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口大口吃着。丹尼尔斯和夏恩关系这么好，但夏恩从来没告诉过他，在过去很长一段吃不饱饭的时候，夏恩的梦想就是道柴郡奶酪酒馆来，不考虑价格点上一桌，开开心心地吃上一顿。

    两位好友这一顿都吃得不亦乐乎，一直到丹尼尔斯说实在吃不下了，桌上都还有大半的菜没怎么动过。

    “我也吃不下了。”夏恩鼓着腮帮子，“果然眼睛大肚皮小，无论多想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随后他又拔高了声音，

    “打包，打包，打包！”

    服务生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后厨去拿东西。

    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从另一边踱步走到两人所在的餐桌旁。他原地顿住，看向夏恩，道：

    “您就是埃勒里·夏恩先生，对吗？”

    这人身高一米七八的样子，双腿修长，上身笔直，看上去特别挺拔。一身礼服剪裁得当，从内到外透着价值不菲的贵气。他的说话腔调也明显受过特别训练，停顿和着重听着很特别。

    夏恩并不认识这人，他只好奇自己这么有名了吗？

    “您是？”夏恩反问道。

    “您好，我叫罗伯特·罗比·罗斯。奥斯卡·王尔德的朋友。”

    罗斯极其有礼貌地微微欠身，“我可以坐下吗？”

    “唔，当然。”夏恩把裹着肉块的饼塞进嘴里，缓慢咀嚼。

    罗伯特·罗比·罗斯，是奥斯卡·王尔德第一个情人。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一张脸非常清秀。按照夏恩的设想，罗斯作为同性恋，应该是一个说话腔调公鸭嗓，举手投足脂粉气十足，扭扭捏捏的家伙。但实际上，此刻坐在夏恩身前的，是位非常肃重的绅士。直到对方告诉夏恩身份，夏恩才发现罗斯身上的确有种素雅得阴柔的清冷。

    如果放在华夏，这种人应该是用‘文质彬彬，君子如玉，温文尔雅’之类的词汇来形容。难怪奥斯卡·王尔德会爱上他。罗斯的确是一位很有魅力的男性。

    “您有什么事儿吗，罗斯先生。”夏恩吞下肉饼，又喝了口羊奶，问道。

    “很抱歉冒昧打扰您，事情是这样的。”

    服务生正好拿着东西回来打包，罗斯看了对方一眼，道：“我听说了您在乔治秃鹰餐厅说的那些关于王尔德处境的话，所以一直在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