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贤在搬来安全区后，同行的几个人都被分去了军事区，他在外面就到处说自己认识人，还扬言自己左右都有人，如鱼得水的吹嘘着，也没人真的去托他什么。

    没成想这么一天来到了，现在好了，玩脱了。谢贤悔的脚后跟都悔青了，这么想着，只觉得喉咙里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刚才对方真能一下要了自己的命啊。

    ：没法儿了，舔着脸去看看吧。他咬咬牙抬眼瞥了瞥时斐那苍白的皮肤，咕咚的咽了口口水，疯狂措辞小心的开口。

    “哥？我想了……”“别喊我哥，你看着就比我大。”刚一出口就被打断，谢贤只能干巴巴的问了对方的名字，而后让时斐跟着他，先去顶个班。

    他们上班并没有多么严苛要求，只是不能人数不够，他们上班以前都要清点人数，缺少的原因不重要，只是必须有人顶上。

    如果人数不够的话，就会有异形投放过来，他们这里原来是没有顶楼那些东西的，后来缺工的原因，投入过来的异形，不是都像小明那样不吃饭的，他们要吃肉的，不然就会发狂。

    小明对自己的定位和这些人并不一样，在他们看来，被送来的失败品只是暂存，随时都会被带走，他们是权力的产品，不管是奖品还是宠物，他们的身份都比他们这些人高尚的。

    所以，除了每天12小时上工，又要分出时间去找人肉喂食他们，这使他们疲惫不堪，从而对上班更加谨慎小心。

    楼上的怪物有五只之多，他们第一开始想过，把缺工的人投喂给他们，可是那会有增加丧尸的危险，只能无奈接受。

    时斐听着谢贤跟自己耳语介绍着，他双手环胸，优越的身高条件让他能看见前面排队下楼的行人，乌黑的脑袋大多麻木的垂着，加上行尸走肉的步伐，明明已经生活在了新世界，他们又真的满足了吗。

    他不得而知，但是不禁想了一下，他为什么活着，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男人的模样。

    只是为了时雩吗？在遇到他之前呢？像小说情节一样，新世界是人类文明重新发展，生态文明减少却依旧存在希望，修复新的社会，那里会是一个人人平等和谐的理想乡。

    ：哈。突然，他嗤笑了一声，无声的掀了掀嘴角，乌黑的眼睛回望着落后腐烂的居民区，他们的文明已经消失殆尽了。

    跟着人流，搭着岌岌可危的梯子，他们下到了地下一层。骤降的冷空气裹挟着身体，时斐裸露的胳膊上冒出鸡皮疙瘩。

    他跟着谢贤去了东北角，那里有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让他想到了那天接他们进来的07。不过这几个人长相普通，还有些身宽体胖，黝黑臃肿的面庞将走过来的谢贤视若无物，任由他在耳边念叨着什么，随即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点点头。

    冒犯的目光和撅着脖子自傲的姿态，十分令人不快。“时斐，一会儿让你签名的时候，你就写在最下面就行了。”

    时斐点点头，他不知道谢贤跟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他签了字后就分给他一套灰蓝色的工作服，是连体裤装，对他的手脚有些短了，他只能把腰带松开，让他的裤裆舒适一些，可是九分裤把他的裤子也提了起来，露出来一节白色的踝骨。

    “这边来。”

    那几个军人把他们分成了三队，时斐大致看了一下每队都有三十人的样子，大都是成年男性，极少数的一位女性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只露出来一点下巴，经过时斐的时候，对方突然撞了一下自己，他侧目看过去，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不过他没有出声。

    军事区大楼分成好几个广场，时斐遗憾的都没有得以过去，不过他现在主要的也不是那些，他们在地下一层的更深处行进。

    “倒霉了哥们，今天分到了垃圾场。”“我最烦来这儿了。”“妈的，谁不是啊。”“老子一个做办公室的让我来背尸体，草！”“今天真多啊，有的忙了。”

    谢贤也不知道是真的熟还是自来熟，俩分钟就已经和旁边的男人聊了起来，时斐感觉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抬头看过去。

    ：尸体。他们说着走着，拐进了更冷的深处，迂回百转的来到了卷帘门口，这里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

    这里面？时斐不由得联想一下，随着靠近，恶臭熏天的味道就让他脸色一白，胃里翻江倒海起来，旁边递过来一个口罩，他注意到是棉布的，反复利用的那种，他推了推，没有戴。

    “你不要？我们还要进到里面呢。”谢贤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人家不要还要操心的叮嘱。

    时斐能闻到更浓郁的味道就是来自那道门后面，还是认命的接了过来。这时候肚子上一凉，刚才让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小明闷的乱动弹，谢贤看着时斐僵硬的手指拿着口罩不动了，只当他洁癖作祟，也没再注意，就去搬箱子了。

    “别动了。”不经意的用手腕擦着肚子，安抚着小明，低声细语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古怪，不过还好没什么人注意。

    “诶你过来帮忙啊。”时斐把口罩翻了个面戴上，走过去和三个哥们搬起来一个箱子，没想到纸箱子里面放着什么能这么重，随着离地，一下子他的脸就红了。

    “喀。”卷帘门打开，味道比起小明的那屋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他被熏的直接流下了眼泪，不过他注意到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更多的都是一边干呕一边干活。

    卷帘门后面是一处下坡，他只能跟着前面的人往下走，左右俩边都是漆黑一片，可视度非常低。

    现在他眼前糊的都是眼泪，更加难以看清，只能跟着前面的人不停的前进，可是可怕的腐烂味儿告诉他，这里有很多腐烂的尸体。

    而他手里搬运的大概率也是，那柔软的甚至还有些温热的触感，坐在他的手里，一阵过堂风吹过他的后脑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下了有俩分钟的下坡，时斐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那里堆砌着隆起的阴影起伏，明明还没有看清，也都让他不由得联想出尸山堆砌。

    “快快快！扔啊！”“不能随便扔，这批都是污染物，万一扔下去爆炸了我们都得死！”“那你们倒是动弹啊！他妈的等啥呢？”

    人群因为恶劣的环境而暴怒起来，时斐看见有人把东西放下了，几个瘦小一些的被挤到了坑边上，小声的拒绝着，被淹没在怒声尖叫中。

    “妈的！本来今天分来这儿就倒霉，还他娘的遇到你们几个怂货，你，大个子，进来帮我。”时斐的胳膊突然被抓住，然后他的箱子就被接走了，原本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拉着他就下了尸坑。

    柔软的触感从脚底下传过来，时斐打了个激灵，他知道他踩着的可能是一张人脸，也可能是一条人骨，也可能是一块腿肉，他的脚下有无数的人类部件，这让他全身僵硬。

    “来！”旁边的男人见时斐光长个儿不干事儿，没好气的用手肘撞开他，自己大张着手接过来箱子，轻轻的放在地上。

    三三俩俩下来的男人怨声载道着，但是动作不减，他们可不想和尸体待很久，这些味道特别难洗，在水资源并不充沛的地方，他们要好几天带着这个味道入睡。

    越来越多的纸箱从头顶而来，他渐渐适应了黑暗，探出手接住纸箱放在脚边。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去想污染物是什么？是试验器皿吗？被污染了？还是异形的体液喷溅的物体？可是，都不应该是这个触感啊……

    这一刻，他高举起来的动作僵硬，对面的人匆忙松开手，百十来斤的重量只靠双臂支撑，酸软的手臂颤抖起来，他灰黑的视野里，黑色的纸箱从手中滑出东西，柔软的质地扑在了他的腿上，压在他的脚上。

    “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儿啊……”有手抓住了他的腿，是人，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微弱的求救声从脚下传来，他能听见，别人也能听见，可是没有一个人停顿，只是更加迅速的动作，不停的举起箱子冲时斐扔过来，他酸痛的胳膊接不住，箱子就砸在了他的胸膛，把他砸的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按在冷硬的地方，他猛地爬起来，想要出去，可是他的腿被抱住了，湿冷的汗水沁湿了他的衣服，他都能感觉到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大口大口呼吸着臭气，已经齁的他喉咙刺痛不已。

    “蹼蹼。”水泡爆炸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的大脑宕机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什么在爆开，但是他想起来他们说的污染物会爆炸。

    不受控制的幻想联翩，脚下的人们开始皲裂爆炸，爆出的液体喷在他的身上，会不会渗进他的皮肤里……无法控制飞舞的思绪让他头皮一紧，让他全凭本能的扒开那些手，可是不停有手抓过来，在接触的时候，时斐摸到了熟悉的布料，那是他外套一样的材质，脑子里浮现出答案。

    这些，都是被感染的科研人员，在变异之前被送来销毁。

    “快起来啊，还他妈睡着啦？”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跳出去的时候，还喊了一嗓子，随后挥挥手往上走去。

    “走啊斐哥，他们都活不成了的。”小明的声音小声的传出来，才拉回了时斐的神志，他蹬开腿上的手，迅速爬了出去，身后微弱的呼救声不停追着他，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滔天的臭气萦绕在他们的身上，搬完纸箱后，时斐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腿，刚才那些人还没有变异，可是他们正在死去，像垃圾一样等待压缩。

    “轰隆。”似乎为了配合他的想象，脚下的地板都震了一下，湿冷的地下空气仿佛都热乎了起来。

    “这边洗洗，十分钟就要出来，还要去科研大楼。”谢贤靠过来叮嘱，而后非常之快的脱的一丝不挂，时斐就看着一道白光窜过去了，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跟了过去。

    十分钟，还不够他把皮都洗下来一层。

    这里原来可能是厕所，只有十几个小隔间，他们要在六点之前去科研大楼接班，洗澡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有的人已经挤了进去，几个大男人屁股对屁股洗，以缩短时间。。

    “斐哥，你好白啊。”“斐哥，你的脖子上怎么啦？好红啊。”“斐哥，我能喝点洗澡水吗？”

    呆在湿润的地方让小明十分满意，他被时斐放在头顶的简易架子上，时斐让他正好洗干净一点，他用八只手给自己搓澡，然后果不其然洗掉了一层胶质，变小了一圈。就是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怎样，他好像变的更红了。

    “嘶。”耳边尽是水流声哗哗，时斐没空搭理他，他只顾着把身上的味道搓下来，手指按过后颈的时候，一阵刺痛让他疑惑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外面敲门的声音震天响，他也不开门，等待得人也顾不上骂人了，只能换一间。

    时斐换好衣服出来，扯了扯领口，不知道穿了多少次的衣服，已经松散的能放进去俩个头，他雪白的胸膛散发着淡淡的光似的，被他不虞的拽了拽，后颈裸露出来的皮肤被放下来的黑发盖住，那个齿痕淹没在头发缝隙里。

    “你可算出来了，我们快要迟到了。”谢贤急的抓耳挠腮的，他也顾不上唐突了，伸手抓住时斐的胳膊，就往外冲。

    呼呼的冷风吹在身上，时斐的衣服肥大，他的手臂遮在肚子上，和谢贤一路追上了大部队，他们在科研大楼门口等他们。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时间来到傍晚，他们还没有吃饭，时斐有些后悔没有把那几根豆芽吃下去。

    那个中年大叔似乎很有威望，他清点了人头，终于点头，跟着他进了楼，可是他们可不是来送物资的，时斐抿了抿嘴，转身小声的询问谢贤。

    “我现在能上去吗？”谢贤一听就浑身激灵，瞪圆了眼睛慌乱的摇头摆手，拉着时斐到了角落里，跟他说。

    “当然不是现在！一会儿军事区的人会来运送新试验品，我们要负责搬运，我一会儿跟我朋友打个招呼，会让高层的交给你，你跟着他上去，然后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时斐点点头，望着头顶的白炽灯缓缓呼了口气，那双眼睛刚被水汽熏的还红，出神的时候有一种触手可及的脆弱感，狭长的眉眼不经意露出浓到化不开的郁色，薄唇轻抿着，朱红色的耳垂被灯打得饱满明亮，他太白了，胸口裸露出来的大片的风光，在冰冷的冷光下一览无余，肤白貌美又自带忧郁的气质，实在让人蠢蠢欲动。

    “咳。”谢贤移开视线，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就快脱离苦海了，不管时斐是活着回来还是死在这里也好，都跟他没关系了。

    “来了。”胳膊被碰了碰，时斐转过头，看着几辆军用越野车停在门口，在看见从车上下来一个熟识，瞳孔地震，不由得退开了身体，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丁香没有进门，身边的人把车上的人带下来，她站在门口，惯性让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抽动了一下，不过最后用左手点了支烟，烟丝缭绕下她的视线诡秘，犹如毒蛇扫荡过她的猎物，缓缓的凝住，深深吐了一口烟圈。

    黑色的马丁靴踢在地上，红色的碎肉粘在她的鞋底，她也算整理了仪表，踏着懒散的步子，走了进来。

    “你。”

    时斐转身的步伐被叫住，原本跟他一起的人也识趣的先行一步，独留他全身紧绷，鼻息传来香烟的涩苦，他的喉咙干涩发痒，不安的喉结滚动。

    “有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