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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武赌”

    卢佳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四肢尽数折断的垂下,笔直地倒飞而去,在灰色的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

    他沉默的看着墨红色的半空,眼神空洞,内心死寂。

    怎么会?

    十五岁被抓来卢家村赐予神通,八年拳脚基础……

    他体内所蕴含的灵气虽然比不上村里年长的多数人,但肯定比近几年成为信徒的新人强。

    可是……

    卢佳依然不愿相信,刚刚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倔强地头顶地面,让自己从地上躬起身子,抬头……

    视线所及之处,一尊全身墨红,溢出体表的灵气犹如火焰燃烧的人影缓缓走来。

    没有黑烟,没有污血,没有因为压制不住灵气外溢表现出的狂躁与疯癫。

    不,怎么可能!

    他是昨日成为的赌徒,身体里怎么能……容纳如此多的灵气?他不会入魔而死吗?

    卢佳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不解与惊惧。

    李道溪一步一顿,双眼通红地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垂丧的身影。

    “我们有仇吗?”他低沉开口,既像在问自己,又像在发泄心中的委屈。

    被一双仿若魔鬼的眼睛盯着,卢佳的心神早已失守,但终归有些许意识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不可能……这是假的……”他宛如疯癫地咆哮:“这不公平,你的眼睛应该是我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的,我没输……我没输……”

    他狰狞地抬起头,在李道溪眼中捕捉到一丝嘲弄与愤然,紧接着是飞速袭来的拳头。

    拳骨相接的瞬间,卢佳便感受到一股雄浑力道从额头灌注而下,让他七窍流血,整个意识归于混乱。

    “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非要我的眼睛?”

    “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李道溪每嘀咕一句,便会朝卢佳身上砸出一拳。

    “你们这些疯狗……”

    “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啊!”

    ……

    李道溪疯狂挥动拳头,宣泄这一个月以来的无可奈何。

    满口的猩红止不住的往外溢,卢佳的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你的……眼睛……是我的……是我……陈佳的……”

    感到不可理喻的李道溪升起的兴奋化为怒火,五指握爪扫过卢佳的喉咙……

    “噗嗤”一声,噪音清除。

    “呼呼呼……”

    喘着粗气,李道溪震怒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

    同时心里一惊,突然发现无法稳固身体里四处乱窜的“灵气”。

    糟糕……他刚刚就不应该把身体里的所有“灵气”释放出来,出了五脏六腑之后,这些“灵气”似乎开始发疯,不仅在灼烧他的身体,而且在侵犯他的意识。

    一股浓郁的躁意席卷他的全身,此时恶念丛生,头脑一时清明一时混杂,视线变成一片猩红,无数扭曲如波浪般的黑色触手不停朝着他的眼球袭来。

    耳边出现奇怪的分泌粘液的声音……接着是痛苦的嚎叫,撕心裂肺的哭喊,再到极致的寂静。

    正在这时,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李道溪的脑海里猛然响起一道水滴声,。

    一丝纯净,透明的奇怪气体从体内生出,游走于他的五脏六腑,四肢体表。

    灼烧感退却,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李道溪惶恐地睁开眼,墨红色的天空依存,只是远处的灰色地表逐渐模糊崩塌,这处宽广的区域似乎正在抖动。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浮虚,一阵阵似波纹的线条四散而开。

    视线似乎即将被黑暗侵夺,他连忙低头一看,地面上没有卢佳。

    只有零零散散,四处散落的猩红血水。

    ……

    卢家村地下村落。

    象棋溶洞。

    村民们人挤人并排站着,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一位四肢健全,腰挎长刀的男子正坐在石桌旁,将棋桌上的旗子捏得粉碎。

    他双眼之间的额头上还有一只独眼,此时正脸色难看地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倚靠着洞壁的卢婆婆身上。

    “婆婆……村长让你好好保护道溪师兄,你怎么能让人与他赌命了呢?”

    这位卢婆婆是村里元老级的人物,李道溪没成为村长的入门弟子之前,她的地位仅次于村长。

    因此,卢志高也只能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不敢轻易得罪。

    “卢佳此子嚣张跋扈,平日里被惯坏了,婆婆也没料到他竟敢施展‘武赌’!”

    卢婆婆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会担责,就算是进地笼,我也认了……”

    卢志高微微一愣,随即又皱起眉头,摇摇头道:“婆婆可能不知,村长有多看重李道溪……这事儿怕是您一个人承担不了……”

    “怎么?”卢婆婆眯着眼道:“难道要让我们所有人进地笼吗?”

    地笼两个字似乎带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卢婆婆话音一落,周围村民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

    更有甚者,已经捏紧拳头,目露凶光,呵斥起来。

    “志高哥,咱们都是村长的信徒,村长他不至于让我们为了个新来的陪葬吧?”

    “让我们进地笼,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不如一起去外面算了……”

    “对……去外面至少还能好好吃一顿……做个饱死鬼也比当个笼中鬼强……”

    “村长难道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信徒压制灵气了吗?”

    ……

    眼看周围的村民越来越骚乱,卢志高卸下腰间的长刀往桌上一拍,“你们莫不是失了智?”

    “如今灵气过于充沛,村长如果压制不住,受罪的是我们这些信徒,那李道溪较为特殊,他的承载之力是我们的数倍……”

    “如今他死了,你们想想,村长会不会暴怒?”

    这话一出,全场沉默,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同的神情,近半年进村的信徒还在思考如何度过此次危机,而年老一些的却是目光火热。

    数倍?

    一位在卢家村待了五年的独耳大叔问道:“志高,你别告诉我,那李道溪是天眷者?”

    天眷者得天之力,从生下来开始就拥有比寻常修士容纳更多灵气的体质,因此这类人是所有修士都想要争抢的信徒。

    得此一人分摊灵气,也不用再去找其他的信徒了。

    这些事,新来的信徒根本不知道,当即有人提出疑问。

    而卢志高却没有心思在这里答疑解惑,烦闷地看着这一群缺胳膊少腿的村民,心里暗暗叫苦。

    今晚他不把人带给村长,等待他的就是身残志坚。

    那独耳大叔没有得到答复,也没生气,只是心里感到遗憾,也有对村长的埋怨,既然李道溪如此重要,就应该时常带在身边,为何要交给卢婆婆照看。

    如今李道溪必定会死在卢佳手中……想到这里,他眼波流转,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道:

    “志高,这事儿如今没有回旋余地,不如咱们统一一下意见,也好给村长一个交代不是……”

    卢志高看了他一眼,忙问道:“你有办法?”

    “呵呵……也不是什么好办法……”独耳大叔瞄了一眼卢婆婆,然后眉头扬起,说道:“卢佳与李道溪赌命,后者必死无疑,他一死,村长自然有所感应,我们只要在村长到来之前统一口径,就说……那李道溪仗着身份要出去看看,最后逃掉了……这厮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被杀掉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卢志高时不时偷瞄一下洞壁旁的卢婆婆,眉头紧蹙。

    如果真这样说,那村长最多惩罚他们断手断脚,以后还是可以赢回来的。

    只是卢婆婆肯定逃脱不了罪责,她会帮大家揽下这事儿吗?

    似乎感觉有戏,人群里频频点头,当即有人帮腔道:“我看这办法可行,大家到时候可别说漏嘴了……”

    “那卢佳怎么办?”人群里传出来一道询问。

    “卢佳……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等他回来教训一顿算了……”

    “公然‘武赌’,还差点让我们所有人跟他陪葬,只教训一顿怕是说不过去吧!你们把他当孙子,我可不熟……”

    “大家同吃同住这么多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吧!如果真做过分了,到时候捅到村长那里去,咱们就完了……”

    ……

    卢志高见场面似乎又开始混乱起来,烦躁地呵斥道:“行了,别吵了……让我想想……”

    思索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卢婆婆,问道:“婆婆,你觉得此方法可行吗?”

    卢婆婆是负责照看李道溪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担责的,此时就只看她愿不愿意帮一把这些村里人了。

    卢婆婆背靠洞壁,双手已经消失的她看起来格外凄凉,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幽深,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就按你们所说……”

    话音一落,众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卢婆婆平时可怕,但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

    只有卢志高沉默地点点头,双眼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亦在此时,整个溶洞变暗了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吸收掉了大部分烛光,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众人中间的棋桌旁。

    而距离那道身影不远处的空地上,只凭空掉出来一捆黑色竹简。

    “卢佳,你这狗东西,差点害死我们……”

    当即有村民手握成爪,义愤填膺去抓那身影的肩膀。

    这一击他有自信能让对方的肩膀彻底粉碎,也算是给这家伙一个教训。

    他的手速很快,但还未靠近就被对方一只手反擒住。

    他睚眦欲裂地刚想呵斥,那背影却转过身来,一脚朝着他的下半身踢去。

    看到那张印照在烛火下的面孔,他如鲠在喉,完全忘记做其他反应。

    “砰”的一声,他的身影朝着人群中撞去。

    “卢佳……你过分了!”

    卢志高本就心情烦闷,现在这个罪魁祸首还敢闹事,他当下拿起长刀,就要起身给对方一个教训。

    但看到对方那明显不对的身高与侧脸,他突然愣住,紧接着整张脸充斥着震惊与怀疑。

    “李……李道溪?怎么是你?”

    卢婆婆没有双手的身体猛地立直,瞳孔在烛火的照耀下缩小又扩张。

    李道溪闷愤的侧脸转过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刚出来就有疯狗打他的注意,看这阵势,似乎人还不少,语气陡然冷了一个层次:

    “怎么……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