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整个洞穴内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余光之中，可以清晰地发现这群村民的神情，他们或痴或嗔，或贪或愤，但看向他的眼神都出奇的一致，一样的好奇与火热。

    随着越走越近，李道溪渐渐发现村长的身形像一座逐渐膨胀的小山，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接近神像一半的身高需要他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视线聚集的那一瞬，做过心里建设的李道溪还是下意识停滞了自己的呼吸。

    村长脸上根本不是正常的五官，六只眼睛分布在额头两侧，毫无规律地一睁一闭，鼻梁高挺，颧骨外凸，隐隐下垂的左右耳极为肥大。

    这哪还是个人，分明是个畸形老怪物……

    而那神像就在村长的身后，略一望去，一像一人皆长着奇怪的肢体，似有重叠迷幻之感。

    这老头莫非在模仿那神像吗？

    李道溪冷汗涔涔，双手不自然地捏紧麻衣袖角，他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快如密鼓的心跳声。

    整张脸有些黝黑的村长并没有与之交谈的意思，而是淡淡瞄了他一眼，便举起右手中的刻刀，在李道溪震惊又惊惧的目光中，直接划开自己的一只下侧左臂。

    刀锋顺滑地割开皮肤，血流如注。

    紧接着举起右手中的土黄色瓷碗，将那些血液全接了进去。

    整个洞穴内肃然无声，只能听到液体滴进碗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村长的四只怪手“工作”的井然有序且格外和谐，看起来就真如他自己的躯体一般。

    不一会儿，那碗中已经盛满了半碗溶液。

    就在这时，李道溪的心跳陡然加速，全身的汗毛惊悚立起。

    因为他看见这位似乎丝毫没有痛感的村长，将他手中的肉坨丢进那个瓷碗后递了过来。

    “喝下圣药，你就能获得“赌徒”的神通，成为这天下少有的修士，从今往后，换新除旧，永世不灭……”

    村长的声音毫无感情，就像在诉说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可他的六只眼睛却同时睁开，用一种淡漠又期盼的眼神看着李道溪。

    刹那间，李道溪明显察觉到身后众人的视线齐齐凝聚在他的身上，那种刺挠又无助的感觉让他浑身如火烤般难受。

    怎么办？

    即使身具21世纪各种传统美德与法律意识，李道溪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他想爆粗口拒绝，但如此硬气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村长的六只眼睛同时眯起，将手中的瓷碗又朝前抬了抬，“能被神祇选中，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莫非你还想拒绝？”

    李道溪的鼻腔瞬间涌入血腥味的恶臭，看着近在咫尺的瓷碗，心里大骇。

    那碗中的血液并不是正常的鲜红，而是偏墨红色的溶液，上面依稀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泡沫与几根黑色的毛发。

    他艰难地吞入一口唾沫，身体后退一步，“村长，成为修士理当讲究根骨与悟性，我一普通人，贸然喝下这……圣药，怕是不妥！”

    在他的理解中，不管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只要出现所谓的神通，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得需要一定的资质才能被选中。

    喝一碗血融之物就能获得神通？哪有这种好事情。

    “看来你的记忆当真没有恢复……”村长六只眼睛狰狞地看着他，说道：“神祇有好生之德，如今天下灵气充沛，适合修行……只不过依照上古测验根骨的修炼方式早就被遗弃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按我说的做，在这乱世中也能活的潇洒……来，喝！”

    喝你妈啊……

    顶着村长的目光，李道溪心里怒骂了他千万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重新睁开，忍着恐惧露出一丝微笑：“喝，我肯定喝，等下我拿回去，慢慢品尝……”

    这番话一出，身后的众人不由地露出难以置信与嗤之以鼻的表情，在他们眼里，这相当于当面辜负村长的好意。

    “小兄弟，普通人在这个世道可不好混，我这是在帮你……”

    村长说完也不在意李道溪有什么反应，而是冷漠地看向卢婆婆。

    后者挥了挥手，便有两个人走过来分立在李道溪身侧，架住了他。

    李道溪还以为这几人要强行给他灌那一碗东西，使劲挣扎之际，便看见村长突然抓住他的右手臂，竟将刻刀挥了过来。

    “不……”

    “不要”两字还没脱口，那刻刀如一根箭矢，狠狠刺进了他的肩膀。

    入骨的疼痛钻心般袭来，李道溪冷意连连，瞬间见识到这畸形怪物的狠辣，刚准备求饶，却发现手臂的痛感瞬间增大。

    村长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而是将手中刻刀沿着那手臂一划，一拉，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瞬间取下一截断臂。

    刻刀的锋利超越了李道溪的想象，他没想到连骨头都能轻易割开，等反应过来，只能看见自己血流如注的肩膀。

    没……没了？

    艹……疯狗！

    这一瞬间，李道溪整个人痴立在原地，完全忘记了思考。

    紧接着，眩晕般的痛感刺激着他浑身细胞，一股令人痉挛的痛苦包围了他。

    “呃……啊啊啊啊！”

    李道溪额头布满冷汗，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但他身体被架着，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

    太可怕了，这怪物太可怕了！

    一言不合就断他一只手臂，快要疼得失去意识的李道溪心里萌生出极为惊悚的想法。

    这里不是那个他从小长大的美好世界，没有人讲道理，他是真的会死的。

    “痛吗？”

    “说话呀……你是哑巴吗？”

    村长没有等到回应，转而将目光望向四周，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在大离的地界，没有任何修为，就只能成为被他人啃噬的骨头，你们如今还能活下来，无一不是受到了我与神祇的恩惠……”

    “可有人不珍惜这份恩赐，竟然还想着弑师？”

    没有人敢与村长的六道视线对视，纷纷低下头颅，脸色阴晴不定。

    不珍惜恩赐的人自然是指新来的李道溪，可想弑师的是谁？大家内心都开始互相猜测起来。

    李道溪渐渐适应了肩膀处火烧般的痛感，意识恢复了几分清明，他隐藏住眼底恶狠狠的仇意，喘着粗气低颤道：“请村长赐我……圣药，予我……神通……”

    “好……”村长凌厉的表情突然变得舒缓下来，他的嘴脸露出满意的笑意，整个人明显慈祥了几分，“你比那个赖老头聪明多了……”

    当下让两名村民松开桎梏，拿出那满满当当的溶液瓷碗，递到了他的面前，“喝完它……一点都不要漏……”

    李道溪用左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来，像是下定巨大决心似的，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将碗里的溶液一口气倒进嘴里。

    此时除了顺应，没有别的办法，他可不想在这里丢了性命。

    随着他咕噜咕噜地吞咽，村长的目光越发的和蔼，身后村民的目光却越发火热。

    当下他痛感最胜，只觉得口中充满浓郁的腥臭味，奇怪的软体组织从喉咙里艰难滑过。

    狠下心两三下就将碗里的东西吞进了肚中，然后他静立在原地，胆战心惊等待无法预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