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礼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僧人，叹了一口气道：“你轮回几世了？”

    老僧人苦笑道：“弟子轮回已有四世，掐指算来，又合该第五次轮回了。”

    说话间，老僧人让开位置，恭请顾云礼入内。

    顾云礼大方入内，盘膝而坐。

    “我入生死寂灭之后，大涅幽煌一脉，因何日渐衰落？”

    “弟子无能，无力维持法脉，恳请佛陀降罪。”

    “诸脉倾轧，还能维持传承不绝，已属不易，何罪之有？且细细道来。”

    “弟子多谢佛陀宽恕。”

    老僧人勉强收拾心情，沉声道：

    “自佛陀入生死寂灭之后，我大涅幽煌一脉，倒也辉煌过一段时间，只是佛陀久不出世，这才谣言四起，有人说佛陀已然圆寂，更有法脉前来索要佛骨舍利……”

    在絮絮叨叨中，一个失去菩萨庇佑法脉衰落史，逐渐在顾云礼眼前缓缓展开。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有人莫名身死；

    有人转修他脉。

    沧海桑田，时至今日，大涅幽煌一脉，已然沦为万千佛法之中，最不起眼的一脉。

    顾云礼听完，陷入沉默。

    此时，老僧人却倏然抬手，以指尖为刀，轻轻划过额头，然而在顾云礼满心错愕中，掀开头皮，摘下自己的头盖骨，双手奉上：

    “弟子无能，仅保下幽煌密碗。”

    顾云礼神情动容，伸手接过骷髅碗，其上血渍迅速蒸发，露出本相。

    便见幽煌密碗白净如玉，恍如天然生长的咒印爬满颅骨，颅骨边缘以藏银包边，双手托举之时，隐隐有神秘力量荡漾而来。

    在佛门以颅骨为法器，多半就是托巴碗。

    此乃施展灌顶仪式的法器。

    何为灌顶，乃授予佛之智慧！

    《华严经》有言：

    ——佛子，菩萨摩诃萨，得如来灌顶，无碍辩才到于一切文字言音，开秘密究竟彼岸。

    换言之，菩萨得佛陀灌顶加持，可得佛陀之无量辩才。

    未来是可以成佛的。

    想到无光佛此来西牛贺洲，除了传播互联网，便是寻找此人，莫非最终目的，便是这幽煌密碗？

    “你做的很好。”

    顾云礼收起幽煌密碗，取出无光转经筒递了过去：“我既归来，大涅当兴，此物赐你，可助伱直抵苦海彼岸。”

    老僧人满脸感激接过。

    顾云礼随即转身便要离去，不想老僧人倏然道：“弟子有一事相求，还请佛陀答应。”

    顾云礼站住脚步。

    老僧人道：“弟子历四次轮回，佛根近乎消磨殆尽，如今第五次轮回，恐烟消云散，弟子恳请佛陀，为弟子灌顶入密，以振幽煌。”

    顾云礼略一沉默，颔首道：“可以！我观你佛光摇曳，随时可散，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灌顶入密吧！”

    老僧人自无反对道理，叩谢之后，当即盘膝趺坐，默默冥想。

    顾云礼取出幽煌密碗，双手托举中，三轮圆光自脑后涣耀而出，滂湃法力灌入幽煌密碗之中，碗上纹路随之扭曲起来。

    像是虫豸缠绕，又若脑浆蠕动，一层若酥油般的甘露，逐渐从幽煌密碗中蔓延而出。

    这一刻，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自顾云礼心中冒出。

    他终于洞彻幽煌密碗灌顶的秘密。

    当他法力灌入其中之时，他仿佛和幽煌密碗连为一体。

    恍惚中，有种已证佛陀果位的错觉。

    换言之，这幽煌密碗极有可能是佛陀之骨所铸，以至于残留着佛陀果位智慧。

    令顾云礼心生神往。

    然而此时，不是参悟之时。

    随着他法力的注入，幽煌密碗中的甘露逐渐满溢。

    顾云礼这才轻轻倾斜幽煌密碗。

    霎时，甘露如泉，淙淙而落，刚一落到老僧人头上，便迅速没入僧人体内。

    这一刻，两人建立起玄之又玄的联系。

    顾云礼对佛法的感悟，完全可以通过幽煌密碗这个媒介，灌顶给老僧人。

    这个过程，类似于顾云礼和无光佛的数据共享。

    不过，局限性颇多。

    顾云礼的数据共享，乃是占据主导地位之下的同步感悟。

    灌顶入密则是大水漫灌。

    受顶者能够接受多少，全凭他的本事。

    不过，即便如此，幽煌密碗的灌顶之法，依旧令顾云礼颇感兴趣。

    此物既然能充当佛法媒介，不知道能不能充当他构建元宇宙的数据中继器？

    在思绪如电中，顾云礼陡然脸色大变。

    却见老僧人蓦然睁开双眼，一道道黑色咒印自脖颈间，蜂拥而出，爬满脸颊，更是顺着甘露，蔓延至顾云礼身上。

    刹那间，顾云礼丧失了对身体乃至法力的控制，只觉得老僧人的身体，如同无底洞一般，疯狂吞吐着他的法力。

    “偷胎？”

    此时，虚拟世界中，无光佛脸色大变。

    “佛陀啊佛陀，你既抛弃我等，又何必回来？”

    老僧人面无表情，虔诚之色，早已丧失，只余下浓浓怨毒。

    “夺舍投胎，身有败坏，你……当真想好了？”

    无光佛面无表情，拼命尝试各种挣脱之法。

    “谁说弟子要偷胎？你这具轮回之身，适合你，不见得适合弟子。”

    老僧人取出一柄金刚降魔杵，狠狠插入顾云礼心脏之中。

    这金刚降魔杵握柄为三佛像，或笑，或怒，或骂！

    随着金刚降魔杵插入顾云礼身体，三佛像好似活了过来，挤眉弄眼，狰狞如魔。

    老僧人松了一口气，又取出一根金刚降魔杵，插入顾云礼左肺之中，同时念叨道：

    “弟子四世轮回，两世佛根近灭，直至第三世，才发现幽煌密碗竟能保住佛根，细细参悟，更有无上佛理！弟子日夜参悟，难有所得，心知此乃修为太低，佛心愈发焦躁，然而越焦躁越后怕。”

    老僧人慢条斯理说着，同时不停取出金刚降魔杵，插入顾云礼体内。

    “每当午夜想起佛陀归来，便是心惊胆战，冷汗直流，无心修行。现在好了，弟子这心病终于能去了，第五世必然能更进一步。”

    “佛陀啊，您放心，弟子定然振兴大涅幽煌，他日得证佛果，定封你为过去佛。”

    声音刚落，顾云礼体内佛光大放，身上金刚降魔杵更是嗡嗡作颤。

    “别费心了，此物专克佛法，乃弟子花费两世心血，专门为佛陀准备，佛陀纵然得证菩萨，三钉之下也休想挣脱。”

    老僧人在微笑中，将第四根金刚降魔杵插入顾云礼肝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