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老叟，在这洛水神宗算得一个奇人，曾有外门好事者总结算命老叟有三奇：

    一奇历代算命老叟不论修为高低，寿数长短，均只是洛水神宗一外门弟子，且不参与各类纷争，各方势力不论宗门内外，凡曾企图控制算命老叟的，都最终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二奇历代算命老叟无论胖瘦高矮，均无身份背景，既无姓名亦无过往，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曾经大陆第一的情报机构风雨楼企图通过蛛丝马迹弄清那一代算命老叟的身份过往，最终却是风雨楼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三奇算命老叟算命并不准，或者说不那么准，他说凶或吉时，大抵都不会应验，而且是那种既不会大吉大利也不会十死无生的双向应验，反而是说你吉凶皆有之时，大抵都会出事，而就近的外门弟子不找算命老叟算一下的，最终都不得善终，至于外门弟子之外，一来算命老叟不算，二来曾有内门弟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求得老叟一卦，最终却毫无关系，可谓不准。

    而算命老叟历代居住之地，都在“乾”市周边，距离坊市不会超过十里，所以不多时算命老叟便带着元墨回到了住处。

    这是一间非常标准的外门弟子制式房屋，一个大约长四丈宽三丈的小院子，院子尽头一间青砖筑起的房子，和院子长边一致也是四丈，走进去，一间简单到毫无特色的客厅，放着几把椅子，每把椅子边上都放着一张方几，主位的略显大一些，客位略小。客厅长宽各有二丈，硬生生是占去了房屋一半的面积，客厅左手边，是一间一丈半长，半丈宽的厨房，厨房紧邻着半丈见方的储物间，正是外门弟子平常存放粮食和部分日用品的地方。

    客厅右手边，先是一个二丈长半丈宽的空屋，最里头摆着祖师的挂像和牌位，中间位置是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另一边放着一张半丈长的单人床，似乎就是平日里修炼之地。再右边，是一间两丈长一丈宽的大卧室，除了一丈明显大了一圈的单人床外，还有一套桌椅放在窗户下边，其他地方沿着墙壁塞满了书柜，书柜之中放着许多已然泛黄了书籍，上面还落着不少灰尘，显是许久无人翻阅了。

    元墨走到大卧室的书柜旁，看着那书柜中密密麻麻的书籍，转头向着算命老叟问道：“爷爷，修仙要从哪本书看起？”

    算命老叟浑浊的眼中闪过些许思索的神色，顿了些许时间，才慢慢地走到一个书柜前，从一堆落满灰尘的书籍中，拿出了一本书递给元墨，道：“修仙啊，就从这本书开始吧。”

    元墨有些兴奋地接过这本泛黄的书，看着封面不由得愣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挠了挠头，道：“爷爷，那个我不认识这几个字。”

    算命老叟微微笑了笑，道：“站着别动。”说着右手之中泛起些微的银光，在元墨的天灵处轻轻地拍了三下。

    元墨陡然觉得头顶天灵处一凉，整个人被这股凉意一激，浑身不由地抖了一下，随即脑海之中好像有无数图画生成，而那些图画又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代表着什么，眼睛无意识地闭了起来，半晌之后再睁开，只见手中那原本看不懂的书籍，此刻封面上赫然写着：修仙观止。

    元墨有些震惊地又看了看那四个字，原本不识字的他怎么一下子就识字了，有些震惊地抬头看向算命老叟，惊讶道：“爷爷，这边是仙人手段吗？”

    算命老叟却轻轻笑了笑道：“这不过是最简单的醍醐灌顶之术，不过是将我的部分记忆与认知分享与你，稍微有些道行的修士都可以做到，稀松平常得很，哪里算得什么仙家手段。”

    元墨闻言更是震惊，这样让人瞬间识字的本事都只是稀松平常，那传说中修仙尽头的仙人，又是何等的存在，似乎以自己小小的脑袋，根本无法想象得到。

    “爷爷，这本修仙观止是洛水神宗给外门弟子的修炼之法吗？”元墨继续问道。

    算命老叟摇了摇头，道：“这不过是一本对修仙之道的介绍罢了，你要修仙，就要从源头学起，各种修炼之法不过是旁人走出的一条条道路，建起的一座座高楼，但你只知道路怎么走，楼在哪里是走不远的，路怎么修的，楼怎么建的，甚至为何要在此修路，为何要在此建楼，这才是你真正要走得长远必须了解的。”

    元墨有些懵懂地看着算命老叟，不是很懂爷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就像他算命的说辞似的，有点儿玄乎又有点儿直白，让人不是那么明白的样子。在元墨的认知里，修仙不过是拿着一本功法，吸纳天地灵气然后变强罢了，不是什么路啊楼啊的，而且路能走楼能遮风挡雨不就够了么，为什么要关心为什么修路，为什么建楼呢。

    算命老叟看着元墨那清澈却困惑的眼神，知道自己眼下跟个几岁的孩子说这些显然太早了一点儿，甚至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正开始修仙的可没有几个，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是七八岁才开始真正修仙，之前不过是家中长辈给他们讲一讲修炼的体系啊，境界的划分啊之类的，最多再谈谈所知道的各种修仙宗门势力。而元墨这孩子是自己一日在路边捡来的，当时也不过在襁褓之中，如今过了四年有余，最多也就六岁的样子吧。

    “行了，你自己慢慢看吧，爷爷给你做饭去了。”算命老叟摆了摆手，便自行向着厨房去了，而元墨身形尚且矮小，坐不到那桌椅之上，反而抱着修仙观止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然后有些激动地将书翻了开来。

    只见书中写道：世间万物，皆有命数，皆受节制，如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人于此乾坤之间，生不过百年，力不过千斤，行难过万里，故而幻想一类人，可超脱天地寿限，可移山填海无不可为，可逍遥八方无不可行，名曰仙。

    “仙者，人之终极，修仙者，破道之限者...”

    不多时，厨房之中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元墨闻着味道，肚子不由得咕咕叫唤了起来。

    “元墨，吃饭了。”算命老叟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元墨立即将修仙观止扔在了蒲团上，向着厨房去了，虽然书里说仙人餐风饮露，无须进食，但毕竟成仙之前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吃饭还是很重要的。

    饭桌上，算命老叟看着大口吃饭的元墨，随即问道：“元墨啊，那本修仙观止，看得怎么样了？”

    元墨咽下去嘴里的食物，思索片刻说道：“爷爷，其实我看得不是很明白，仙人，似乎是人幻想出来的？”

    算命老叟点了点头，道：“确实，最开始的仙就是人类幻想出来的，就像人们吃不饱饭的时候会幻想有顿饱饭一样，修仙最开始就是人们梦想自己能变得更强，超脱各种各样的限制。”

    “那爷爷，这世界上真的有仙吗？”元墨很是好奇地问道，确实，周围的人们总是嚷嚷着修仙修仙的，但真正的仙人却从来没见过，只有那什么羽化飞升的传说故事。

    算命老叟愣了一下，道：“这自然是有的，那些仙人很强大很强大，是我们这种凡人和修为低下的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元墨接着问道：“所以我没见过仙人是因为自己是凡人吗？”

    “自然是了，所谓仙凡有别，仙人如果随便出现在凡人世界，挥手间就会让无数凡人灰飞烟灭，造成巨大的恐慌啊”算命老叟解释着，眼中却似有几分追忆之色。

    “那爷爷，仙人不能随便来凡人生活的地方，那他们也是受到限制了吗？如果是，那仙人所谓的超脱又是什么？”元墨继续问道。

    算命老叟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又在眼底有着几分满意之色，说道：“一条鱼从小池塘游到湖里，他算是超越了池塘的限制了吗？”

    “自然算是。”

    “那是不是脱离了池塘的限制，却又受到了湖泊的限制？”

    元墨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所谓仙，只是超脱了原本人的限制，仙还会有仙的限制么？”

    算命老叟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修仙修仙，只不过是让人能迈出从人到仙的这一步罢了，从来也不是什么真的脱离了所有限制与束缚。”

    “这样啊。”元墨听到这些，脑海之中那无所不能的仙人形象似乎正在慢慢崩塌，原来，说到底，仙也不过是强大了无数倍的人罢了，他们超脱了一些限制，却又接受了另一些限制，那仙人之中，有没有人更进一步，超脱了仙的限制了呢？

    “爷爷，仙人之上，是什么？”元墨想着便开口问道。

    算命老叟却摇了摇头，道：“元墨啊，你这小家伙连仙人都不是，去想仙人之上做什么，知道和不知道对你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毕竟和你距离太远了，是怎样不会影响你今天是吃肉还是吃菜，也不会影响我今天出摊是来几个客人。

    “吃饭吧，不要好高骛远的，你先把修仙观止看明白了再说。”

    夜晚，元墨躺在那张小一些的单人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爷爷似乎教了自己不少东西，但自己好像又什么也没学到，至少修仙观止没看完，爷爷似乎不会教自己修炼功法。

    有那么一个瞬间，似乎感觉达到爷爷教自己算命的要求，变得有些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