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山海省丰安市

    窗外，烟花绽放，鞭炮齐鸣。

    屋内，李丰躺在沙发上，思考着还没有侦破的案件，望着眼前的五彩斑斓，精神很难集中，思绪又沿着同样的轨迹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年，同样是除夕，同样的烟花，同样是一个人。

    没想到，一个人已经过了十八个除夕。

    一种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那个人应该也在这个城市的某处望着这漫天烟花吧！

    他，还是不想称呼她，妈妈。

    嗡嗡……

    手机短信的声音。

    李丰扫了一眼，尹雪宜。

    “师兄，新年快乐。”

    李丰笑了笑，认识尹雪宜以来，每年除夕夜，都会收到尹雪宜相同的祝福短信，不多不少，六个字，两个标点。

    他刚想回复，手机铃就响了起来，“张杰。”

    “这小子值班，是不是无聊到打电话的地步了。”李丰心里想着，摇了摇头。

    “喂，你小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杰打断了，“丰队，叶红丽的尸体找到了。”

    尸体是在丰安市北部山区的一个隐藏山洞里发现的。

    除夕夜，几个高中生相约以野外露营的方式跨年，为躲开“禁放烟花，小心山火”的提醒与搜查，几人来得了偏远的北部山区，并在当地熟悉山路的一个同伴的带领下找到这个山洞，结果发现了死亡的叶红丽。

    张杰把发现地派出所警员的汇报向李丰转述了一遍。

    “尸体身份是怎么确认的？”李丰问道，边说边往山洞的方向走，先到达的张杰陪在一侧，后面跟着尹雪宜和王昊。

    “死者的脸部遭到了破坏，但叶红丽的身份证还在，此外，也经过了叶阳的确认，死者的耳钉和身上的衣服的确是叶红丽离家时所穿戴。”张杰解释道。

    洞口有枯萎的山草和乱石覆盖，要不是熟悉此处的人带路，的确很难发现山洞的存在，李丰扫了一眼附近的现状，快步走了进去。

    死者是一名女性，身高一米七左右，相较于其他女性，体格的确健壮，古桐色的皮肤显示至少经常在阳光下运动。只是面部遭到了破坏，特别是眼睛已经被野猫等山间的动物啃食，看不清楚死者的长相。

    的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叶红丽没有错了。

    李丰打着手电筒，缓步检查着现场。

    山洞并不小，长度接近八米左右，形状像一个喇叭，进口处较宽，越往里越狭窄。

    尸体是在中间位置发现的，目前已被搬到了进口处，尹雪宜正在初步尸检。

    张杰递过来探照灯，洞内瞬间通亮，李丰也看清楚了全貌。

    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散乱的脚印，堆积的零食包装，还有半瓶没有喝完矿泉水。

    李丰弯下了腰，张杰顺势把探照灯往李丰看的方向照去。

    阿普唑仑片，李丰捡了起来。

    “这是治疗失眠和焦虑的药物，过量服用的话会引来死亡的，李队。”张杰看着药盒，说道。

    李丰点了点头，将药盒打开，里面其中的一板药已经用完，另一板还剩两粒。突然萧丽珍母亲的话浮现在他的脑海，“这孩子，离婚后就得了失眠症，要靠药物才能入睡。”

    “看来，可能是服用了过量的这种药物死亡，真的是自杀吗？”李丰心里不禁产生了疑问。

    继续往里走。

    “我去，竟然有一坨大便。”张杰嫌弃地捏住了鼻子，然后又用探照灯照了下，“真恶心。”看出已经干了，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

    李丰又弯下了腰。

    “做什么，你要捡大便吗？”张杰拉住了他。

    李丰没有理他，从大便旁边拿起了一个圆形的东西。

    “你看，这是什么？”李丰问。

    张杰拿过看了看，“这是赌场的筹码，之前跟着扫毒大队行动时见到过。”

    “没错，正是筹码，怎么会在这里有筹码呢？”

    “赌博这事，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个没人的山洞来赌博也正常。”张杰不假思考地回答。

    “不对，你见过几个人赌博也用筹码的吗？这东西只有赌场才有的。”李丰端详着说，“你安排把现场发现的东西，全部带回去。”

    “好的。”

    “丰队。”说话的是尹雪宜。

    李丰转过身，走了过去。

    “从初步的尸检来看，死者并没有遭到外部侵犯的迹象，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天左右，初步判定为自杀。”

    “服用过量阿普唑仑片？”李丰拿出了那盒药。

    “很有可能，但具体致死原因还得回厅里做血液分析。”尹雪宜解释说。

    “不用回省厅了，太折腾，就到山下的市南派出所，去年刚在那边设立了基层尸检和血检示范基地，具备条件。”李丰说道。

    来到丰安区市南街道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李丰、张杰靠在派出所会议室的椅子上，对面是市南街道派出所所长郭成栋，面色明显有点紧张，不时得把眼光扫到对面的李丰，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辖区发生命案，最先到达案发现场的却是省公安厅的领导。

    李丰并没有心思关注他。

    “张杰，就现场的情况来看，你有什么看法？好好想想再回答。”李丰有意要考一下他。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就是大便产生的时间。”张杰想了想，回答道。

    “详细说一说。”

    “你看哈，如果说，大便产生在萧丽珍自杀前，那么，她是怎么跟大便同处一室，并在那里生活了几天，而不介意的呢？如果说产生在她到来之后，那么在那里拉大便的人一定会发现尸体，怎么能这么淡定，既没报警还能安心拉大便呢？”

    “呵呵，有进步。”李丰笑道，“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张杰的思考到此为止，又开始挠头。

    “你觉得是自杀吗？”李丰接着问。

    “要不然呢？人不是已经躺在那里了吗？药也在旁边，又有遗书。”张杰不解。

    李丰没有回答。

    “不过你说的这一点很对，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还有一点，就是那个筹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坨大便跟筹码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有证据吗？”

    “两点，一是那杯筹码是立着插入下面沙土的，说明是不小心滑落，而不是被人遗弃，第二点，在那个最靠里的位置，人只能蹲下，而不能站立，所以应该是同一个人。”

    “有道理。”

    “还有一点，我让尹科长在尸检的时候要格外关注，为什么野猫等动物只啃食了尸体的面部和眼睛，是有什么原因吗？”

    李丰说这句话时候，想的是萧丽珍那双淡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