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望抬着头，和威廉·菲德尔斯凝重的眼神对视。

    “刚刚你和潘西都陷入了古怪的状态，像是变成了赛博精神病，要不是伊甸出现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威廉·菲德尔斯的话，让徐无望和旁边的潘西·卡玛都不由一愣。

    “……你说反了吧？”潘西·卡玛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发疯的明明是你们两个才对吧，和伊甸沟通的人是我，不过……徐无望的功劳不能少，毕竟伊甸出手相救是因为看重了徐无望的特殊性。”

    什么情况？

    刚才发疯的不是威廉·菲德尔斯和潘西·卡玛吗？为什么两人却各有说法，而且还和徐无望所见的事实大相径庭。

    似是察觉到了徐无望的疑惑，中控台屏幕上的伊甸出声道：“惊喜。徐无望，你的确是特殊的，刚才你们三人，还有我，全都被同一个家伙欺诈了，如果不是我临时抽调所有的算力，再借助了【环世塔】的力量，估计我们会被那家伙耍的团团转。”

    “那家伙……？”徐无望感觉自己好像接近了真相，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回答。“虚饰”，只能是“虚饰”。在这座城市里，唯一有可能影响到我的，只有比我更厉害的AI。”

    “什么虚饰？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你不是说，徐无望和潘西发疯是因为离环世塔太近了吗？这跟虚饰又有什么关系？”威廉·菲德尔斯不解的追问。

    “解释。事实上，你们三人都受到了环世塔的影响，但在我的协助下，本该早就解决的精神问题，却迟迟不见好转……于是我立即分析和检查了你们和我自身的情况。”

    “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发现我的数据中被植入了一串异常的代码，而相应的，你们三个大脑的脑电波也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频率，这种频率用一段虚假的记忆，代替了你们双眼看到的真实世界……简单点说，如果将我也视为人类的话，那就是我们四人的记忆，都被同一种力量修改了。”

    记忆被修改……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徐无望的心骤然一沉，如果连记忆都可以被篡改，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不过……对于徐无望而言，这是坏消息，却也是好消息。

    因为如果记忆真的会出错，那就说明，汤士旭和石文翰两人关于苗静云的记忆，有可能被删改了。

    虽然也存在汤士旭二人没问题、徐无望的记忆被修改的情况，但至少，苗静云是真实人物的可能性，不再是0%。

    “总结。这一次的收获颇丰，多亏了你们，我成功证实了“虚饰”的存在……你们的委托超额完成了，报酬我之后会打到你们账户上，至于你们被军贸集团董事长通缉的处境……我会帮你们解决，你们不必担心生命安全，也不会背负犯罪记录，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你们的家里，睡一觉。”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将成为无人在意的过去。”

    “我该走了，临时抽调的算力必须要立刻输送回去，徐无望，别忘了我和你的交易，光是知道“虚饰”真实存在还不够，我需要更多，更多关于它的信息，等到有新的线索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留下最后一句话，伊甸的虚拟形象从中控台的全息投影中消失，只剩车内还没有完全搞清状况的徐无望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最后，还是威廉·菲德尔斯笑起来打破了寂静，他含笑道：“……想不通的事情，就别去想了，雇主都说我们委托完成了，那我们也就不必深入了解更多内幕了，思考和知道的越多，就离疯狂和死亡越近。”

    “像我们这样的雇佣兵，本就不该关心那些弯弯绕绕，只需要闭上嘴，老老实实，效率充分的做委托就行。”

    “既然现在佛像被控制了，军贸集团也不会通缉我们……那就先去诊所吧，等诊断完身体后，我们就回家，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伊甸，但它有句话说的没错，一觉醒来之后，烦恼都会被抛在昨日，崭新的一天才是当下的人生。”

    “嗯，赞同。”对于这个安排，潘西·卡玛并没有异议。

    徐无望沉默着，算是表示默认。

    扫了眼副驾驶上布朗宁·乔伊斯的头颅，和后排靠在徐无望身上昏迷的帕媞娅，威廉·菲德尔斯不再开口，而是发动引擎，降下车窗，将车内的郁闷和纠结排出窗外，迎着冷风，驶向地平线的余晖……

    他们一行人，先是抵达康斯忒的诊所，等到帕媞娅损坏的义体被修复，并植入更先进的新义体、替代摔断的身体部位后，这才前往郊区，找了一处荒废的农田，将布朗宁·乔伊斯的头颅埋了进去。

    不是他们不想给布朗宁·乔伊斯找一处风水宝地，而是对于这座城里的底层人而言，能留下一个脑袋埋进土里，就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

    无暮城内的公墓数量有限，价格更是高的遥不可及，底层人根本没有入内的资格，绝大多数的死者，都是被清道夫拖走，榨干利用价值后，就会被分尸丢进垃圾场。

    而剩余的小部分人，则是死状凄惨，连一小块尸首都没能留下，零零碎碎的散落在街头，直到被环卫机器人当成不可回收垃圾丢到焚烧炉里。

    替布朗宁·乔伊斯盖了一块简陋的坟墓，威廉·菲德尔斯直起身，凝视着墓碑上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这座城市彻底遗忘的名字，说道：“老大，你就安心的睡吧，你的遗言和梦想我都记着呢，等下次去【微醺之夜】酒吧时，我会第一时间联系老板，把你的遗言做成一款新的酒。”

    正如威廉·菲德尔斯所言，【微醺之夜】对外出售的所有酒，每一款都有独特的酒名。

    这些酒名，都是由曾经来过【微醺之夜】的客人、临死前留下的遗言所化。

    当初挑衅希格斯小队的雪莱·拉塞尔，将自己眼球扣下丢入酒杯的酒，正是这类酒的其中一员。

    他所喝的那杯酒，名叫『我不想死』，值得一提的是，这句遗言，是一名惹怒他后被他杀死的雇佣兵所留，出于恶趣味，雪莱·拉塞尔不仅为他杀害的雇佣兵申请了酒名，更是每次光顾【微醺之夜】时都必定会点一杯『我不想死』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