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周然他们等待太久，仅仅两个时辰之后，于歌和苍鹭就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客船。

    而当于歌和苍鹭这两个装束严谨神秘的“无忧夜卫”到来的时候，周然依旧躺在甲板上的藤椅之上，江面上微风起浪，吹得人昏昏欲睡。

    “周然周公子？”

    “伏妖司？”

    双方对对方的身份都有所预计，所以事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我们是为摩云大圣而来。”

    既然都预料到了对方的身份，于歌索性就开门见山地给出了他们的来意。面对一位能够孤身诛杀妖族大圣的罡境巅峰，哪怕对方可能受了一定程度的伤，也是需要给予敬畏和尊重的。

    这世间的唯一真理就是实力，这道理于歌再了解不过了。

    “可否入室详谈？”

    环顾了一下四周，毕竟谈论的并不是可以直接广而告之的事情，于歌还是希望可以到客舱内再说的。但是周然懒得再动，索性就摇了摇头。

    “你们想说的事情我知道，直接开价吧。”

    看着面前的两个罡境后期，周然自然能猜到这必然是荆北伏妖司的决策层，既然如此，没把议题的内容暴露出来也就没必要换一个地方谈话了。都算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求名一个求利而已。

    “周公子真是爽快，蛇首座的意思是，三十万金。”

    并非是个小数目，仅仅为买名就能付出如此之多，周然觉得这名声一定对那位蛇首座很重要。但是他其实并不太想狮子大开口，毕竟是头一次交易，彼此之间假如诚意不够，之后可能会影响合作的可能。

    “二十万金，但是我有别的要求。”

    因为对于这笔交易早有预料，所以周然一开始就想好了条件，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的大方。虽然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确实不怎么看重这个虚名，但是那位蛇首座确实算是个可以反复刷取的肥羊。

    那么第一次刮羊毛自然要给羊留一个好印象。

    “周公子真的知道我们要谈什么？”

    这样的诚意反倒让于歌产生了疑惑，但是他确实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件事情，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求证。

    周然自然是真有诚意的，起码看在那二十万金的份上，周然也是愿意配合解释一二的。

    “不过是我协助蛇首座诛杀摩云大圣的事情嘛，我当然知道。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我还有个条件。”

    “周公子深明大义，我等敬佩。有何要求，都可以商量。”

    这样定调的诚意自然是让于歌大喜过望，虽然还不清楚周然的要求是什么，但是总不能是想和蛇首座喜结连理吧。虽然就算是这个条件，蛇首座也可能会考虑一二，但是总不至于面前这个能够创下如此功绩的少年英杰只是个贪财好色的货色吧。

    “荆北有神仙之类的传闻吗？”

    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周然反倒先问起了荆北的情况。他虽然很想更直接一些，但是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了解的，寻常宝物或许在他的实力范围之内，但是仙器的消息肯定过于震撼了。如果直截了当地问，让人察觉到了些许痕迹，那么之后恐怕他就不得安宁了。

    不如先探问一下荆北这边是否有关于神仙之类的传闻，后面再让阿鹊去伏妖司的档案库里去排查就好了。

    “周公子对神仙感兴趣？”

    “如果不对神仙感兴趣，谁会选择灵修的道路呢？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归根到底，世间最大的欲求不过是长生久视这四个字而已。”

    伸出自己的右手，其上星辰幻灭流离，周然稍稍展现了一下自己的灵修水准，让于歌和苍鹭骤然呆立当场。他们倒是清楚面前这位世间奇才两淮第一确实是武道和灵修同修的，但是他们也没想到他的灵修水平也能这般精深。

    “受教了，假如周公子愿意的话，荆北伏妖司也是有虚职的。只要挂个职名，莫说神仙的传闻，便是荆北全境灵修教派的典籍，周公子都可以尽皆阅览。”

    稍一思索，于歌大概就清楚了，面前这位周公子想要附加的条件是什么。但是伏妖司终究还是有些法度规矩的，如果没有加入伏妖司，恐怕周然的想法还是有些难度。

    “我不愿受声名所累，哪怕虚职也是个虚名，在我眼里全无二致。”

    已经彻底拿捏了这场谈判的周然，完全没有在自己的名号前加个虚衔的想法。而且面前的这个装束神秘的荆北伏妖司的人虽然说的好听，但是若是周然同意了，恐怕他身上就要打上蛇首座的派系烙印，抹都抹不掉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看着面前的于歌沉默不语，周然指了指一直在旁帮他扇风装小透明的阿鹊姑娘。

    “吴城江家大小姐，镐京伏妖司校尉，只要荆北愿意给她阅览典籍的权限就可以了。”

    龙首座到底算是个厚道的人，他向左丞相给阿鹊姑娘申报的是镐京的伏妖司校尉，只要阿鹊姑娘不在任何一个首座的区域挂职，她就是实打实的左丞相的人，基本不会有划定派系的风险。

    “周公子既然已经考虑得当，我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回···”

    “等等！”

    双方谈妥，于歌虽然惋惜没能将周然拉入荆北伏妖司，但是他其实也是顺手施为，并没有一定要让周然加入的想法。所以准备带着苍鹭回去，回报蛇首座，反正以他对于蛇首座的了解，这件事多半就会这样敲定了。伏妖司确实规定了无有职位不可借阅典籍，但是却没有规定内部人员借阅典籍之后不能告知外人。

    只不过他们忽然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皇女玉瑛拦住了。

    出于礼貌和敬畏，于歌转头看了看周然，结果他却看到原本懒散的周然已经不知何时也拦到了他面前。

    周然当然也是很茫然的，但是他也清楚皇女绝对不会没事找事。所以他第一时间表明态度之后，就看向了皇女。

    “他们身上有虫子。”

    皇女的话很简短，但是周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周然还是确认了一下。

    “索林原虫？”

    “算不上，但是应该与其有联系。”

    “他们身体里面的幼生体一直在不断地发送信号，虽然这种信号很微弱，但是波段范围很广，哪怕没有探测装置我也能接收到。现在应该没事了，探测器已经把信号内容分析出来了。”

    “我知道了。”

    皇女和周然的交流除了第一句话之外，于歌完全听不懂，但是他很清楚，面前拦住他们的那个看上去毫无武道修为的女人，肯定是看出了他们身上被蛇首座种下的蛊虫。

    “周公子，这是何意？”

    于歌已经做好了事急从权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周然却拉开了那个女人，直接让开了。

    “没什么，她的神魂走火入魔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几乎是随口就来的瞎话自然骗不过于歌，但是很显然，周然就是笃定对方不会揭穿自己的瞎话。事实上，于歌其实很想将这个女人抓住，逼问一下她是如何看出他们身上的蛊虫的，但是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以及这件事对于蛇首座的重要性，只能暂时作罢。毕竟只要周然他们进了愈州城，之后有的是机会。

    “那我们就回报蛇首座了，告辞。”

    “慢走，不送。”

    目送着于歌他们离开，周然这才拉着皇女和阿鹊姑娘回了客舱。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鹊姑娘显然是最云里雾里的那个人，她和离开的于歌苍鹭一样并不清楚皇女和周然究竟在说什么，所以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她倒是可以从字面意义上推断一下，但是肯定没有周然给她解释更清楚明白。

    “皇女看出来荆北的这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在群星之间属于和妖患一样的类似天灾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还属于未发芽的种子的那种阶段。”

    “就是他们身上的虫子？”

    稍微消化一下，阿鹊的小脑袋瓜就感觉像是烧了一样，但是她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传闻。

    “据说蛇首座是三苗的后人，三苗精通蛊术。那岂不是说蛇首座的身上藏着和妖患一样的危机？”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探测器，皇女这个始作俑者反倒没有那么紧张。

    “拦住他们只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分析信号，参照帝国的翻译表，信号的意思为不要靠近。”

    “不是求援或者召唤的信号吗？”

    听到皇女的解答，周然的兴致骤减，他第一时间听到虫子的时候，基本上已经预想到了一场浩瀚的大灾变的发生。但是现在显然就兴趣缺缺，不是求援或者召唤的信号，自然不会引来那吞噬一切的虫族入侵。

    “不是，但是我并不清楚这究竟是给我发送的，还是发送给母体的。所以假如可以的话，我想亲眼看一看那位蛇首座。”

    出于谨慎考虑，皇女并没有给出特别肯定的答复。她现在身边也没有那些天赋异禀的研究员，一切信息只能由她自己进行分析归纳，这时候她就开始无比怀念曾经的那个外置大脑，那些为帝国提供服务的展策人组织了。

    “可以，我会找机会带你去的，但是下次你做什么要和我商量一下。”

    虽然周然并不会畏惧蛇首座和荆北伏妖司，但是出于对这个官方机构的尊重，他还是对皇女提出了要求。毕竟他确实是有底气和荆北伏妖司为敌，但是他并不想无缘无故就树立敌人，那无疑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知道了。”

    “我有问题！”

    气鼓鼓地打量了一下周然和皇女无障碍交流的模样，阿鹊姑娘意见很大，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就是那个外邦女人自顾自地提出了危机，周然还一副非常重视的样子，甚至都做好了和荆北伏妖司为敌的打算。

    “你们说的那个天灾究竟是什么啊！”

    听到阿鹊姑娘的问题，周然只是戏谑地笑了笑，然而皇女却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浑身打了个冷战。

    “百闻不如一见，言语始终没有画面更有说服力，我带你亲眼看一看吧。”

    几乎都没等阿鹊姑娘思考他究竟在笑什么，周然就已经施展了“袖里乾坤”，他们就又出现在了他给阿鹊姑娘进行天文教学的无垠星空之中。

    冰冷广袤的宇宙之中，寂静无声，然而阿鹊姑娘却莫名得察觉到一股源自神魂的心悸。那种恰似跗骨之蛆的酥麻感爬上了她的脊背，而后在这片无垠宇宙之中的璀璨星球忽然塌陷寂灭，她也是终于于此刻看清。

    密密麻麻的褐色怪物盘踞在一颗星球的残骸之中，那原本璀璨的星球在塌陷之后，那些怪物就开始不断蔓延。它们就好像无穷无尽的墨点一般不断分裂弥合，然后开始延展。自那颗燃烧着的星球彻底消弭了光亮之后，那些怪物组成的浪潮开始了它们永不满足的吞噬之旅。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迅速，在阿鹊姑娘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那股浪潮就已经直接拍到了她的面前。而此时，这场噩梦才陡然凝滞于时光之中，阿鹊姑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不规则的躯干和口器，以及凝视着她的巨大眼珠和其中裂缝一样的瞳孔。与之相比，她无比渺小，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它们彻底吞噬。

    “周然！”

    几乎是恐惧驱动着愤怒，阿鹊姑娘狠狠拍碎了面前的怪物，然后看着怪物的影像破碎后，周然的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庞，终于绷不住了。

    “怎么样？知道什么是天灾了吗？”

    任凭阿鹊姑娘蹂躏自己的脸发泄怒气，周然指了指身后已经彻底黯淡了的星河。

    “这些虫子会吞噬它们看到的一切，你可以消灭一部分，但是只要你没有彻底把它们歼灭，它们就会无穷尽地自我繁衍，最后形成一股吞噬一切的浪潮。”

    “这就是索林虫族，和其他世界的虫族一样可怖，但是好在一点，它们吃完了就走。”

    “滚！”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