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看向围着铁树的几名戴府奴仆，回首问道，“这些爪牙怎么处置？”

    张重光信手指向长有覆盆子的灌木丛，对戴府奴仆们喝道，“挨个抱着去，我们回来之前，谁人胆敢逃跑，那便不是到府衙走一趟能轻易解决的了。”

    说罢，张重随手一挥，铁树消散，变回本来模样——一截插入土中的枯枝。

    戴府奴仆们见状陡然一惊，连忙跑过去，顾不得疼痛，抱着带有倒刺的覆盆子枝叶。

    听到动静回头查看的戴花，又被张重光一脚踹得趴在地上，哆嗦着站起身来，右手捂着左臂，向前缓步而行。

    在张重光武力指路、动辄鞭腿鞭策下下，戴花七湾八拐后走了小半个时辰，抵达散发着恶臭的水田旁。

    戴花瞬息明白过来，遑急回身，准备哀求四人。

    张重光冷声道，“你多说一句废话，就给你换个地，让你和晋景公一般待遇，一头栽进茅厕中憋死。”

    戴花踟蹰良久，迟迟不肯踏入庄稼、瓜果茁壮成长的肥料中。

    张重光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他踹进肥料中。

    戴花这才瑟缩着往前爬去，小腿逐渐没入其中。

    张重光头也不回地说道，“明日卯时时分前，老实搁里面蹲着，否则……”

    张重光与立在远处的三女会合后，返回覆盆子灌木附近。

    几名奴仆如蒙大赦，连手臂上的倒刺都顾不得拔除，便迫不及待地向巴郡城狂奔。

    四人商议后决定原地休整一晚，待明日天亮后再回城。

    此刻，张重光却不禁苦笑一声。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薛煴煴关切地问道。

    张重光从身旁折下几枝灌木枝子，“你们说这个时辰，城门理应早关闭了吧，可戴府连续三波人笃定地往城池方向奔驰，似乎确信守城将士会大开城门。”

    张重光心中腹诽，指望如此“军纪严明”的王师北伐、收复故都？攻下也未必守得住，搓晋真是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从未失手。

    翌日，四人返回城内，回到客栈。

    张重光怀揣五吊钱，来到街上，不多时，五名小乞丐前来，领到张重光事先许诺的铜钱。

    返回客栈后，张重光躺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翻折着枝子，不多时，他起身正襟危坐，掐诀念诵法咒。

    “去！”张重光剑指窗外，灌木枝叶编成的草人飞向窗棂。

    薛煴煴推门进来，正好瞥见草人飞出窗棂，心下了然。

    一刻后，昨夜知悉大致原委、刚刚闻听戴花回府的戴老爷，正要去行家法，却见一个草人飞到自己面前。

    那草人栩栩如生，悬停在半空。

    客栈内，张重光掐腰，对空空如也的对面喝斥，“老梆子，我不管你以前是真善人也好，假善人也罢。

    你要是不会管教家中子弟，姑息养奸，我不介意出手干预，我有六十四种法子让戴花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可以试试。”

    戴府内的那个草人掐着腰，重复张重光的话。须臾，它纵身冲上半空，在戴老爷惊恐的眼神中化为片片碎叶，散落一地。

    客栈内。

    薛煴煴对张重光说道，“明月、清扬方才来找我。她们俩要将敲竹杠得来的银钱散给那些戴府庄园的庄稼把式们。

    戴花那狗东西，将租金提到了丧心病狂的九成，比府衙收缴的税还高四成。”

    “九成？她俩怎么不早说。”张重光顿了顿道，“她俩人呢？”

    “门外等着呢。”薛煴煴拉起张重光，向外走去。

    四人直到子时，才将昨天收缴的不义之财散尽。

    次日，明月与清扬又来寻师兄妹二人。

    巴郡城东关外。

    “你俩不与我们一起去三清山么？”清扬诧异道。

    薛煴煴原本想四人同行，却瞥见张重光一直向她使眼色。

    张重光微一拱手，急切道，“明月师妹、清扬师妹，山水有相逢，咱们三清山见。”

    说罢，张重光转身快步往巴郡城内走，薛煴煴疾步跟上。

    明月、清扬一头雾水，走了没几步，便感知到玉虚山的千里传信符箓飘来。

    明月一挥袖，匆匆扫了两眼，冲着两脚抹油的张重光背影嗔怒道，“张重光！”

    张重光条件反射般加快步伐，拉着薛煴煴衣袖走入东关。

    清扬大惑不解，“师姐，他俩去禁地干嘛？”

    ……

    张重光与薛煴煴等待三日，等来了满意的结果：

    府衙将戴花收押，坊市间传闻，戴老爷要在族中重新拣选子弟过继，继承家业。

    张重光与薛煴煴出了巴郡城，过九龙滩，沿大江江畔行进，数日后抵达鱼复。

    大江自西向东流经鱼复，在县城东向南转了一个弧形大弯，致使碛坝呈两端尖、中部圆，北高南低状，远处看去尤如鱼腹。

    张重光提议去看看武侯八阵图，但其具体所在，师兄妹二人不得而知。

    二人沿大江畔行进十余里，也未瞧见一艘渔船。

    薛煴煴呢喃细语，“怪了，几个渡口都没渔船。”

    张重光沉吟片刻，“咱俩去附近村子问问吧。”

    师兄妹二人走到东瀼水（草堂河）岸边时，终于望见几名中年妇人正蹲着捶洗衣裳。

    张重光走到近前，一撩袍服，蹲下来问道，“大娘，小可向您打听点事。”

    洗衣服的妇人转身抬头瞧了瞧，从张重光一身打扮揣测，大抵是位世家公子吧。她放下手中衣裳，哂笑道，“这位公子，不知你要问什么事？”

    “我们从巴郡而来，听说鱼复县附近有当年诸葛武侯留下的八阵图，介不恰好路过，想去长长见识。”

    妇人偏头望见不远处俏生生立着的小姑娘，好像在等面前的公子，笑道，“这事啊，你们走过了，自此往西南去，将近十里地吧。”

    张重光站起身来，躬身作揖，“有劳了。”旋即，他想到什么，“大江沿岸渡口繁华，来往舟楫川流不息，怎么此处却不见一艘渔船。”

    “不清楚，别问了。”妇人瞬息变了脸色，神色惶恐，闷着头濯洗衣裳。

    张重光转而望向其他几位妇人，听到他的问题后，皆噤若寒蝉，只顾垂头挥动捶洗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