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莽二象性,华盖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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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财去人安乐

    张重光与薛煴煴缓步走下巍峨的灵虚山,抵达山脚下时,已是午时时分。

    张重光摊开左掌,薛煴煴不予理睬。

    二人依然处在道法暂失的状态,包袱中的银钱用尽后,就又要切身领教开山祖师的“雷霆雨露”:

    赚银子铜钱么?每天子时消失那种。

    薛煴煴瞥向因饥饿而哀嚎、呻吟的饥民,面露恻隐神情,将包袱递与他。

    张重光含笑对她说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两柱香后,张重光将碎银子换成一串串穿有红绳的丰货钱,朗声道:“财去人安乐!”

    然后,师兄妹二人俯身为卑坐街道两旁乞丐们一一分发铜钱。

    旋即,施展撇鞋神术,见鞋尖指向西南,师兄妹二人向秦岭深处走去。

    一路撇鞋,翻过秦岭主脊,山路迂回曲折,越走越荒凉,人烟稀少。

    张重光不免腹诽,有一种开盲盒的美,主打随机性。

    “师兄,这道栈道荒废了么?”

    张重光瞅着残破的路碑,回首望向林深谷邃的幽径,“咱们进傥骆道啦。”

    数日后,张重光登上斜坡,抬手遮住正午的日光,望见山坳中有两排小黑点在移动。

    薛煴煴向下瞭望,“师兄,那是流民还是奴隶啊。”

    “走,跟上去瞧瞧。”

    几个时辰后,张重光与薛煴煴离近了发现,数十名衙役手持梢棍或鞭子,驱赶着人数相当的奴隶。

    咄咄怪事,莫非重犯?押解官差怎么这么多。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汉有羯的奴隶们被数根粗厚的麻绳串成一串,前后相连,手腕被麻绳磨得红肿、溃烂。

    梢棍不时敲打着地面,衙役催促衣衫褴褛的奴隶们前行,稍有迟滞,便是一记重鞭,鞭痕渗出的血瞬间洇湿奴隶的麻布粗衣。

    张重光掂了掂包袱里的银两,薛煴煴低声询问,“师兄是要赎他们么?”

    张重光凝望绵延千里的山谷,沉吟几息,“继续尾随,等到有人烟的地方,再作计较。”

    一路悄然跟随押解队伍,进入洋州境内。

    汉中洋州贯溪镇。

    张重光与薛煴煴快步绕到押解队伍身前,衙役们警惕地盯着他们。

    班头面色黝黑,方脸平颧,近前询问,“哪条道上的?”

    张重光压低声音,“这些奴隶,我要了。”

    “呦呵!”班头仔细打量锦衣华服的张重光,抱拳行礼,轻声道,“贵人,并非不愿赚这钱,我等当差讨口饭吃,卖给您,唯恐难以交差。”

    “官奴?”

    闻言,那班头没吱声,转身欲走。

    “且慢。”张重光拎着装有银两的包袱,在班头面前晃了晃。

    班头咽了口唾沫,喉结微动,伸手要接。

    张重光沉声问道,“官奴?”

    “您打听这個……”班头赔笑道,“我们是汉中郡守府的衙役。”

    张重光从包袱中取出八十两银子,班头见状忙叫道,“哎,您,唉……我手下弟兄从石赵边境一个来回近千里,风餐露宿……那几个是羯人,得翻一番。”

    “哦?”

    “您有所不知,晋国有些达官显贵没人性,见天嘴上叫嚷北伐,伐个屁。吃五石散的、娈童的能带兵么,仗打不赢便买来羯人奴隶虐待、泄愤。”

    张重光取出一百两银钱,“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班头见张重光仪表堂堂,行止庄重,仿若哪家名门贵子,没敢生出旁的心思,喝令手下衙役放人。

    奴隶中不知谁人带头,朝着张重光与薛煴煴跪地叩拜。

    张重光交待几句,薛煴煴转身走入当铺,须臾,和张重光一齐将剩余银两平分给奴隶们。

    “你们委身堡寨也好,投身庄园也罢,尽快离去吧。”

    看热闹的班头大惑不解,缓缓摇头。

    身旁一名瘦高挑的衙役凑近问道,“如何交差啊?”

    “咱们在傥骆道路遇大虫、伥鬼,没看住奴隶。”班头色厉内荏地吩咐道,“招子放亮盯着点,谁敢透露,做了他。”

    旋即,班头高声招呼,“弟兄们,喝酒去。”

    注视着衙役们离去后,张重光在一声声“大善人、活菩萨”的溢美之辞中,拉起薛煴煴事了拂身去。

    汉中郡。

    财去人安乐,财去人挨饿。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师兄,唱什么呢?民谣么?我怎么没听过。”

    张重光手捧着缺瓷片的粗瓷碗,信口胡诌道:“凉州那片的歌谣啊。”

    与他一同蹲在街边的薛煴煴,抱着完好的瓷碗,碗中散落着几枚铜钱。

    临近午时,薛煴煴清点着两个碗中的铜钱,笑道:“还好,估摸够咱俩一人两张抟炉了。”

    张重光悠然纠正道:“咱们地处晋国汉中郡,称胡饼即可。”

    石赵对一切带有“胡”字的物事,都进行相应的改称,魔幻且现实,荒唐且“美好”。

    石赵境内,胡饼需称抟炉,胡绥则叫香绥,胡豆乃曰国豆。

    不多时,张重光与薛煴煴咀嚼着新出炉、香馥馥的胡饼。

    薛煴煴指向几十步外被兵卒踹倒的老翁,吞下胡饼,说道:“师兄,我们要管么?”

    倚翠阁匾额下,那老翁哭天抢地,叫骂道:“走了个成汉皇帝,本以为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谁知又来了晋国王师,欺男霸女,一个操行。”

    人中无须的兵卒闻言暴怒,抬脚踹向老翁面门,不解恨地又拔出腰刀,拿刀背狠狠地抡向他后脑,只一下,脑浆迸溅一地。

    “杀人啦!”

    围观人群惊恐地四散奔逃,将正欲奔向牌匾的师兄妹,挤到街道一旁。

    那兵卒高声道,“诽谤朝廷,定是成汉乱党余孽!”

    倚翠阁的老鸨走出,瞥见门前死去的老翁,嫌弃地嚷嚷道:“军爷,和气生财,哎,您的银子。”

    说完,她递过二两碎银子。

    那人中无须的兵卒没去接,挑眉嗤笑道,“蔡妈妈,莫非欺咱老子是外乡人,事先说好的一个二两,还差四两呢。”

    蔡妈妈媚笑一声,“呦,军爷,那两个是营妓,下面肿得跟桃似的,您也好意思要钱,不行你拉走。刚送来那良家才检查过,谁知一头碰死了,二两我都嫌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