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穆说过，他的感知是超越旁人的。

    但是，莫来真正意识到自己即使不用异能力，实际获得的感知也比其他训练生敏锐，是笔试开始后一瞬间的事。

    他倒是很想集中注意力在试卷和意识笔之间，但是……

    各种各样的“思考”混杂在汹涌的异变能量之间，仿佛一股汇聚起来就能击穿防护堤坝的山洪，强行灌进了他的脑海。

    即使在场的数十名异能者训练生中，并没有和他一样强化了思考的家伙，他们也没有真的被解开束缚，像在训练场上那样直接使用异能力。

    然而，仅仅是“集中精神”这一举动带来的能量波动，已经足以让莫来无法轻松应对。

    毕竟这些异能者能够用无比强烈的意识调动特殊的笔、在考卷上写出文字。

    这种做法，本身就撬动了他们体内的异变能量。

    灰雾带来能量、能量造成异变、异变强化躯体、躯体中诞生异能力……

    此刻落在莫来感知范围内的，不只是这么一段联系链条这么简单。

    灰雾降世后，世界上几乎全部的人类，都被异变能量影响了。而且按照飞虎队内存在“猛犬”沃夫这么一个特例，“受害者”还要包括更多的非人生命体。

    可按照莫来最近了解的情报，根据灰雾应对组织的登记，这些生命体中，只有一成能够取得实际产生特殊效用的异能力。

    再缩小到在熔炉受训的训练生……

    从高到低五支队伍，目前一共不超过四十名训练生。

    如此优中选优的强大异能者，就算忌惮项圈会降下的惩罚，不将自己体内的异变能量动用到极致——

    他们的精神对莫来造成的影响，还是巨大到让他无法反应过来。

    这就是强者的集合吗？

    莫来咬紧牙关，尽力让涣散的视野重新聚焦。

    头脑深处传来的闷痛，换作没有体会到那次训练场冲击的他，估计早就因此一头栽倒在桌面上，不省人事了吧。

    但这次莫来事先做好了准备。

    说来也很简单，不过是所谓的“精神屏障”而已。

    如果对他直接造成精神冲击的原因，是他人使用异能力时，异变能量波动，攻击了他的感官，本质上可以等同于利用异变能量，影响精神和躯体。

    陆穆确切说过，所有异能力都是来自灰雾中的异变能量、同根同源的。

    综合以上两点，事实上，异能力的本质是驱动异变能量，这个结论非常容易就可以得出。

    既然如此，为什么每个异能者使用力量，展现出来的效果完全不同？

    关于这个问题，莫来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结论。来熔炉一个星期不到，接触的异能者、学到的知识，确实不足以让他分析出结果。

    当然，应用和理论是要紧密结合的——

    此刻莫来调动的确实是异变能量，不过他没有将这份力量用于思考，而是在众训练生集中精神的瞬间，在自身的“外侧”，放下了和思维领域不同的力量。

    名为“精神屏障”的“防御”！

    之前两天，莫来已经在训练场周围尝试过类似的做法，效果还不错。

    陆穆对他这种富有探索精神的做法，也没有任何否定表现。

    但他没想到，今天集中了所有训练生后，对精神的冲击这么大。

    各种各样的声音、考虑的答题内容、没有说出的闲言碎语……莫来的脑子持续不断地“嗡嗡”响，就连读题都只是勉强。

    这些家伙——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莫来当然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但依旧无法阻止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

    要是自己足够强大……

    要是拥有的异变能量足够强，可以完美地防守敏感的感官；要是早些意识到“精神屏障”的构建方法，更巧妙地抵御外界影响……

    又或者，要是自己可以操纵异能力的特殊用法，不是自身的思考，也不是对精神的强化，而是直接让阶梯教室里的所有训练生失去意识一段时间……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莫来突然发觉，在不全心思考的状态下，他的精神屏障反倒变得愈发坚实了。

    就这样，慢慢调节防守和感受和力量比例……

    恍惚间，莫来慢慢找回了看清文字的能力。这时，斜前方站起一人，亮闪闪的金发在室内灯光下刺痛了莫来的眼睛。

    有人要交卷了？

    莫来心头一紧，迅速瞟了一眼左手腕的个人终端。

    十点整。

    距离笔试开场，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他又多看了一眼最先交卷的那家伙，开始恢复思考的脑海中，跳出了一段不久前经历的记忆——

    他是那个自说自话又备受期待的超级新人，“金毛”！

    咬了一下舌尖，莫来制止自己的意识继续分散。

    自己还不配与不知姓名的“金毛”比较。

    看清楚目标，又有了适当的刺激，莫来迅速调节好了情绪，专注盯着考卷上的问题。

    选择、填空、连线……

    各种题型展现在莫来眼前，这几天全力以赴地学习，迅速有了意义。

    如果说来到熔炉前，莫来只是知道一些基本知识的“一般人”，现在有了摄取知识的资本，他的成长速度，比他自己想象得都快。

    哪怕是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知识点，利用被强化的思考能力，他都能在调动记忆后，从广阔的信息库存中读取出来。

    集中精神、把答案输出在考卷上，这点更是他擅长的领域。

    其余训练生多少会难以在长时间的笔试中，有些精神涣散的情况，或者不慎写下了思考过程中的心声。

    可莫来完全避免了这种或许会造成扣分的情况。

    他的考卷表面笔迹清晰，问答题的内容也十分详实，没有赘述和缺漏。

    莫来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但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往高处走的执拗，不知不觉间，就让他在这一次笔试中，完成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

    至于为什么是“近乎”完美……

    最后一张考卷上，是题面只有一行字的问答题，莫来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十一点正式结束笔试，还有十分钟。

    把精神汇聚到意识笔上，再体现为文字的速度，远比直接书写要快。

    以完成刚才几道题的经验来说，应该是足够作答的。

    不过莫来没有松懈，依旧专注地审视题面。

    “如果你能顺利从熔炉毕业，描绘一下你的未来。”

    这是什么题？

    莫来一瞬间有些愣神——这显然不是有固定解答的题目，对每个训练生，这道题之下，都会出现截然不同的回应。

    难道说，是“未来规划”之类的附加题，不计分……

    莫来并不能这么想，毕竟，在150分的考卷上，这道题占了20分之多。

    而且，这道题，完全处于莫来的知识盲区。

    他本就是因为意外暴露异能者身份，才不得不前来熔炉。除了想要在这里活下去，附带找到有关兄长莫回的情报外，他根本没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

    最后的十分钟，莫来握着意识笔的掌心隐隐渗出汗水。

    该怎么回答？

    “希望成为应对组织的重要成员，为找到灰雾的真相，奋斗一生”……这应该不是熔炉想要得到的“标准答案”吧？

    过往犹豫的时候，莫来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莫来紧盯空白一片的作答区，慢慢地、慢慢地，用意识笔留下了文字。

    “变强的同时，找到哥哥的下落。

    “如果二者都做不到，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