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之环:巨月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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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狂血(二)

    “这个国家的王子已经定下婚礼的举办日期了呢。”

    听闻这话,洛雨顿了顿咀嚼的动作,不禁吐槽道:“是吗,明明眼前还有这么大的麻烦存在,却已经开始筹备大喜事了?”

    手捧禽肉卷饼的桃莉娅也是微微叹了口气,显然她也很赞同洛雨的看法,“就在昨晚,下城区简直乱成了一锅粥,这估计就是那诅咒怪物要发作的预兆。至于公布婚约,或许这个国家的王族是想展现他们的自信和临危不乱吧。”

    “嗯……”

    “洛雨你呢?你在下面有什么发现吗?”桃莉娅询问道。

    但是洛雨摇了摇头,别说遭遇活瘀血了,她甚至连人类都没见到一个,不知是她运气太差…还是那怪物太过幸运。

    “它悄无声息的逃离了城防军的守卫区域——那怪物兴许都已经闯进城区了。”

    “欸?那现在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洛雨再一次摇摇头,这次她的脸上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困惑,“如果我是它,昨天晚上造出动静的时候就该出手了……这不合常理,比起说它是没脑子的野兽,我更倾向于认为它很‘聪明’。除非……”

    “除非它有别的什么目的?”

    “从现况来说判断不出来,但它需要补充生物质,这点是明确的。”

    “唔…真狡猾啊。”

    洛雨沉默了下来,她一边咬着肉卷一边思索,那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究竟为何要来到这个伊尔塔,又是为了什么种下了这样一场灾难的种子…?

    “他一贯的行恶风格单一直接,却偏偏在这次使用了闻所未闻的手段……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穿越‘壁垒’来到这个世界的?结合这两点来看……”洛雨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原本不确定的部分真相霎时间变得清晰起来。

    “所以是受了谁的雇佣吗……”

    “有结论了?”

    “不,那怪物本身仍是个谜,但是我相信,我已经知道它的去向了。”事不宜迟,洛雨丢下这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

    制造骚乱,吸引分身乏术的城防军回到城区,然后趁机从某个薄弱的缺口跑出包围圈……

    “——果然。”

    凝望着眼前被凿开的洞穴,洛雨更加确信了她曾认定“这家伙很聪明”的想法,接着她又抬起头望向天花板,这就像是被瓶起子撬开的景象遂又让她在心中,为那“活瘀血”的最大出力度上添了一笔。

    ……

    “凯恩,既然婚约已经告之全国,那么我就希望你能坚定你的这份初心。”

    “毋庸置疑,父王。”凯恩说道,“早在我向莉丝表明心意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这颗心就已经归属于她了。”

    “好,很好,你的确继承了我们多特蒂雅克一脉的风范……”沃迪塔满意的赞赏凯恩,这番话也算是结束了他们父子间的开场白。

    随后,沃迪塔迈步绕过会议桌,把目光放到了桌上的那张详尽的多哈克全境地图上。

    “……凯恩,你母亲如果还能见到你的话,想必也是会感到无比高兴的吧,瑞契纳多家族是王国的利剑,而那女孩的父亲显然也是我国的一位勇士。”

    凯恩轻轻笑了声,语气坚定的回应:“我之所以选择莉丝,可与她的家族身世无关,即便卓兰姆家并不是北境的一支,我也一样会爱上她。”

    沃迪塔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继续说道:“记得很早之前我就说过,凯恩。我不会对孩子们的人生做出干预,而对于你此刻的选择——我非常欣慰,连同你母亲的那份。”

    “但是,凯恩…”可沃迪塔的声音突然就变得严肃而沉重,凯恩也清晰的感受到了父亲身上散发的怒火。

    沃迪塔此刻的情绪与初次得闻王子凯恩遇袭报告的那时如出一辙,而这份怒火必须有人要为此负责。

    “……凯恩,你母亲如果看见了现在的你,一定会痛骂我的无能吧——你的右臂,那不仅仅是对于你的伤害,也是对我多特蒂雅克的侮辱!”

    但凯恩他此刻却显得很平静,声音亦是如此:“父王,我想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沃迪塔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

    对于沃迪塔的疑惑,凯恩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先让人去图书馆里寻一本书,也就是他儿时曾看过的那本绘本。

    “当初,我仅将这本书当做了童话来看。”轻抚着书封,凯恩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可现在我不得不改变这个观念了,父王。您能相信吗?一本童话中曾描绘出来的‘噩梦军团’,却在多日前与我剑锋相对。”

    “告诉我,父王,它们到底是不是真的?”

    沃迪塔接过那本书,仅仅只翻开了第一页,便解答了他心中的某个疑问……

    “本书由…“龙”所著。这个笔名,在学会那边倒是还挺出名的,只是连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涉猎到了童话绘本这一方面……”

    凯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父亲的脸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接着沃迪塔便继续说道:“或许吧,凯恩,这片土地经历过很多很多场战争,同野兽的、同怪物的、同人类的乃至同巨人的,哪怕是同其他世界而来的敌人,也都不是第一回了。”

    “您似乎知道很多……”凯恩低声说。

    “不,凯恩,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沃迪塔却摇了摇头,“——但有一件事我非常明确,那就是在不久的将来,多哈克或许会将面对一场新的……战争。”

    ……

    尚在年前不久,多哈克正与邻国尼黎兰基敌对的时候,城防司的骑士们曾在首都沦陷的危局前从敌国特袭队的刀剑下守住了宁洱非。

    那时虽已处于战争末期,但尼黎兰基人的攻势却没有疲弱一分,反倒是愈发疯狂,以至于古老的石墙都被染成红色,而战死者的尸体甚至能堆砌成丘……可飘扬于宁蒂亚堡主塔楼上的旗帜却依旧能随风猎猎作响,始终不曾倒下。

    …但是,现今潜藏在宁洱非地下的那匹怪物,远是普通的人类所不能比拟的,手中利剑已无法砍伤甚至触碰到它,哪怕是箭矢和铅弹,也照样被它当做“拂面之雨”,在视野中蠕动的那般血肉,莫非只是一团凝固的水?

    似乎,活瘀血已就此成为了部分人心目中的“绝望”,而这种绝望正逐渐在此刻的废窟区蔓延。

    “……”

    阴霭笼罩着宁洱非城,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天空,仿佛是那巨月都拒绝为这座城市提供一丝光明。雨,无情的倾泻而下,冰冷而猛烈,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都淹没在它的冷漠之中。

    加尔文的手紧紧握着弩机,上面的金属和他的皮肤一样冰冷。他的心跳在胸腔中沉重地跳动,每一声都好像是在敲打着危险的钟。

    他知道,他们都知道,这场战斗的性质早已经改变了。

    自始至终,“活瘀血”的出现就像是一场无法醒来、愈陷愈深的噩梦,仿佛所有人都在演绎着这场注定的悲剧。

    但他们不能就此放它离开,一旦让它离开这片无人的城区,那迎接他们的没有例外,它绝对会将整座城市中的活物屠戮殆尽。

    术士们的咒语声在风雨中几乎无法辨识,他们的法术在“活瘀血”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光芒射向怪物,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加尔文看着那些光芒被吞噬,不禁默默在心底苦笑了一番——学会的年终奖真开的太少啦,这种额外业务,能是一介“学者”应该参与的吗?!

    本就破旧欲坠的房屋一碰就倒,“活瘀血”就如同死神的使者,它在雨中穿梭,每一次露面都带着惨叫。

    加尔文深吸一口气,试图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找回些许冷静。他瞄准了“活瘀血”,手中的弩箭上装着炸弹,尽管知道这不可能致命,但他仍然希望能够拖延那怪物哪怕一秒。

    他深呼吸,扣下了扳机。爆炸声在雨中显得沉闷,火光在怪物的身上短暂地闪烁,然后迅速被雨水熄灭。

    “活瘀血”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它的声音在压抑的废窟丛中回荡,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无力。

    “该死。”

    “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在战斗了,我们连能称得上是在反击的阵线都没有!”

    雨水继续无情地冲刷着战场,将血迹和希望一同带走。战斗还在继续,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而沉重,铳枪开火与爆炸的声音夹杂着那恐怖的尖啸声一同响彻在雨色之中。

    加尔文望着那突然改道并不断逼近的怪物,立马就抓起身边的一个术士朝另一边的屋顶跃去。

    “嘭!!”

    那座房屋在顷刻之间就化成了碎片,加尔文和术士狼狈地落在另一边的屋顶上,稳住身形后,他们回头望去,那怪物又一次冲进了雨幕,只留耳边仍在呼啸的风声还在回响。

    加尔文的眼神中透露出绝望,他深知仅凭他们现有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这怪物抗衡。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一股执念在支撑着他,让他无法轻言放弃。

    他转头对身旁的术士说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阻止它!”术士喘息着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可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的法术对它毫无作用……”

    加尔文沉思片刻,突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们需要有人把它引到之前埋的陷阱那里!”

    “可是……谁来呢?”

    是啊,眼前这个术士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城防军的人如今也不知所踪,如此说来……

    “啧!”加尔文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把这份要命的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所幸活瘀血刚才没有转回来,他先迅速的想办法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随后一刻不停的冲向街道,加尔文的脚步在废弃的石板路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命运的节拍上。

    他从箭袋中拿出为数不多的矢,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雨势愈发猛烈,仿佛要将加尔文的勇气和决心一并冲刷殆尽。他抬头望向天空,那厚重的云层如同压在他心头的重担,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知道,总得有人这么做……必须有人这么做。

    “如果我死了,老葛文你以后可得给我补上以前欠我的酒钱啊!”

    街道一侧的房屋突然崩塌,加尔文闪身侧翻躲过了飞溅的砖瓦,说来也巧,这怪物竟不用他去主动招惹便主动送上门来了。

    “好啊!混蛋!!”喊着的同时,加尔文一手架弩一手搭箭,一瞬呼吸,弓弦弹过雨滴、推矢出膛——

    “砰!”炸药绷起的爆炸掀吹雨线,不出所料,那怪物果然就此盯上了加尔文。

    如此之近的距离,活瘀血就好像是一团蠕动的肉馅,但即便是这倾盆的雨,也无法洗刷掉它正散发着的浓烈血腥味。

    然后,一场从客观视角来说非常“短暂”、对某人来说却度秒如年的追逐就此开始。

    ……

    血溅、猩漫。

    男人将蛇形的双刀收于袖中,随后抬头,咧嘴一笑…

    他眼中,那幅被猩红所沾染的多哈克历代君王肖像,简直要比故乡博物馆中陈列的名作“微风女神的最后一舞”还要贴近那个暴戾而沉寂的主题——死亡。

    “哼,我的选择还真是明智无比的嘛,如此得以接触的事物,可不比那些浮夸奢侈的东西实用多了!说来那家伙也真是没用,还得让我一介‘文职’来给做补救……”

    “也真是得多亏了他的没用,这下,我可不得不细细品鉴一番……这多哈克王族之血的味道,到底为何了。”

    未知其貌的人类闯入者憋在心中的大笑让他上扬的嘴角与脸颊结合,所汇成的表情扭曲至极——与他身后跟着的数十具异变者的神情,似乎也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