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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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谁言世上无难事(1)

    “呃呃呃……”

    这个问题涉及到老和尚的知识盲区,他被小沙弥问怔住了,半晌都在寻思该如何回答。

    深层次的解答老和尚不知如何作答,浅层次的答案又令他这个出家人难以启齿。

    好在黎明的光线足够昏暗,不至于让老和尚脸上的尴尬被小沙弥看清。

    实在为难不知该如何给予解释,老和尚只得抛出那个敷衍的回答进行搪塞:“这个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这群武夫确实与小沙弥认知中的武夫有所区别,既不是行伍出身的佩刀狠人,又非粗犷魁梧的武修大汉,一对傲人雄峰惹眼得挺立于胸前,很难不抓人眼球,好奇地多看上几眼。

    来自南国圣女峰的这群武夫,男儿装束之下是一副女人的躯体,这个问题属实有些为难四大皆空的老和尚。

    小和尚缓缓起身,抖了抖被露水打湿的袈裟,感受着冰凉刺肤的麻木,无奈的稚嫩脸庞里透着些许不满。

    “师父总说这个不痴以后会知道,那个不痴以后会知道……不痴为什么要以后知道,现在不可以知道?”

    老和尚现在意识到一个很棘手,却是他陪伴小沙弥成长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

    那便是随着小沙弥涉世渐深,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和困惑冷不丁地冒出来,有时让他这个拥有大智慧的师父措手不及。

    而这些问题与困惑总避免不了难以启齿的弥天尴尬,不便透露的残酷真相和不能予以言明的难言之隐。

    颇为苦恼的老和尚时常为此自我埋怨:“当初为何要给他起不痴这个法名?”

    不痴很痴,一脑袋问题要待以后去揭晓,他为此很苦恼。

    “咣咣咣~~~”

    清脆的铜锣从城楼上响起,打破了老和尚的尴尬和窘迫。

    老和尚抬头望向城门:“寅时一刻到了。”

    “咯吱~~~”

    伴随一阵沉闷厚重的开门声响起,丹霞郡城门大开。

    城内守军一如往常抬出滚木所制的关卡,懒羊羊地打着哈欠,慢悠悠将城门拦住了一半,在城墙下摆了张破旧的小木桌。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早丹霞城门打开,负责丹霞巡营防务的百夫长带领百来号士兵立于城外,在桌面上摆了几本厚厚的册子。

    这些册子用来登记漠城逃至丹霞避难的百姓,如此规模的百姓举城涌入,倘不进行详细登记上报州府,倘造成丹霞治安问题,或是引起城内钱粮挤兑,势必会使此地郡守乌纱不保。

    只是,北境州郡不尽是卜元贞这等两袖清风的质朴青天。

    绝大多数芝麻小吏需要这个灰袍顶戴在三年任上,捞个十万雪花银,再不济也得刮个万贯民脂民膏才志得意满地离任。

    因此,这帮打着登册之名统计进城百姓的守城官军,没少在盘问过程朝漠城逃难百姓搓手暗示,索要跨越此门的好处费。

    民不与官斗,这是普通百姓根深蒂固的观念。

    当守城官兵频频与进城避难的百姓亮出三个手指,那些为了活命的底层百姓,不得不乖乖掏出三十文铜板方可进城。

    对于明摆着盘剥,避难百姓纵满腹怨言,然后只得在进城以后,在心里骂骂咧咧朝地上吐几口口水,宣泄着对世道不公的愤慨,顺便慰问慰问那些城门官兵的祖上。

    这是整个天下现如今的真实写照,百姓纵有怨言,又岂敢和头顶之天作对?

    卜秋白与三千漠城官军没有抢先于百姓进城,而是以身作则行方便于万千百姓。

    这位小青衣遵循的百姓为先的纯真品质,得益于其父卜元贞的谆谆教导和以身作则。

    只可惜今日过了丹霞,将三千漠城官军与质子许天交于丹霞郡,卜秋白便要踏上自谋生路的迷茫之旅,从此不再是一个有父亲庇护的无忧少年。

    百姓走在最前,遭遇官兵盘剥吃拿卡要,造成通行之路并不顺畅,有时一些携家带口的平民为了抢先进城落脚休息,总免不了谩骂与推搡,一些行动不便的羸弱妪叟不忿抱怨,还得无辜挨守城官兵几下鞭子和闷棍,这便又造成进城人员拥堵更盛。

    本来事态并不严重,直至几个身无分文的贫苦百姓被城门官兵接连扔出人群,造成其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不幸一头撞在城外石头上,当场一命呜呼,这时的喧闹民怨与争执才彻底爆发。

    “儿呀……你醒醒,快醒醒,不要吓娘!”

    破衣妇人哭嚎着摇晃满地鲜血的孩子,破防情绪将一群困意未散的人群彻底惊醒,也将一大群进城百姓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哟,是个孩子!”

    看到地面鲜血,有人这时感慨:“真可怜,才多大的孩子。”

    孩子的死亡引来众人的惋惜与同情,然而将孩子扔出人群的城门官兵则不以为然,继续端着天王老子的架势,比划着手势,向进城百姓索要钱财。

    见顿住不动的百姓用愤怒眼神看着他,那名官兵将佩刀往桌子上一摆:“是那孩子自己与人推搡没站稳,与我可没干系。”

    守城官兵淡漠一笑,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还我儿命来!”

    孩童的父亲欲上前理论,怎料那名跋扈官兵直接拔刀,一刀捅进了男人的腹部,众目睽睽之下又添一命。

    有恃无恐的官兵一收刀,破口大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气,大清早就给爷添堵,没钱还想打爷手里过!”

    破衣女人先是陷入丧子之痛,继而又眼睁睁看到丈夫倒在自己面前,情绪瞬间崩溃,失控冲上前要与官兵拼命。

    一个柔弱妇人哪里是守城官兵的对手,只见这时那名官兵再次拔刀,妇人也当场一命呜呼。

    “敢不给钱,这就是下场,今天就是卜元贞打此处过,也得乖乖交上过城费!”

    一连三条鲜活人命倒在眼前,那些原本满腹怨言的进城百姓一时噤若寒蝉。

    卜秋白与看管许天的官兵位于人潮的最后方,听到动静忙问一名领头的千夫长:“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