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卫焓和路明非约定好下午在宿舍前见面后，便各自返回宿舍休息。卫焓没有午睡的习惯，便借来丹尼的课本提前预习一下课程内容，虽然言灵由血统决定且一人只能有一个这个事实伤了他的心，但他还是继续昨天的部分看了下去——

    毕竟他现在对混血种世界的了解太少了，正是要恶补知识的时候。

    突然，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响起，将正在逛论坛的丹尼和正在阅读《言灵学一级》的卫焓都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大中午的这是干什么？”卫焓合上手中的课本，皱了皱眉。

    丹尼侧耳听了一会儿，脸色严肃起来：“这是表示突发性紧急事务的警报，学院在召集所有‘A’级及‘A’级以上血统的学生集合。”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紧急状态手册》上记载的警报类型之一。”卫焓摇了摇头，“呵，手册上还说所有新生在入校一周内都要参与紧急状态演习课程，这就开始了？”

    “不，这不是演习，紧急状态演习课程是分批在教室中进行的，这是真的。”丹尼打开了卧室的门，外面有很多不安而又激动的学生在走廊中小声地谈论着刚刚的警报。

    “真的？”卫焓呆了一下，随即又感到有些兴奋，和丹尼一起来到宿舍外的走廊。

    “这么说，真的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了？我们应该……我想想……这个是召集高血统学生的警报，所有A级及A级以上血统的学生应该按照诺玛指示前往指定地点集合，其他学生应配合相关工作并做好支援准备，等待随时可能发生的新征召，对吗？”

    “背的不错嘛，小焓。”莎拉姿态放松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看上去丝毫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

    “应该的，这不是学生手册上对新生的要求吗？”卫焓有些得意地挺直了身子，感觉自己的努力没白费。

    但莎拉并没有太在意卫焓的回答，而是将手搭在了丹尼的手臂上，调笑道：“你看上去怎么这么紧张啊？胳膊上的肌肉都绷起来了，这次的警报和我们关系不大啦。”

    丹尼侧头看向身边的莎拉，姿态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是目前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唉——”

    “哼哼，”莎拉轻松地笑了笑，“管它会怎样？身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就是要做好准备随时应付各种和龙族有关的突发事件才对，你看小焓一个新生的表现都比你强多了。”

    “唉——”丹尼反手握住莎拉的手，“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多想，毕竟每次警报都意味着有意外发生，而意外总是会……”

    “好了，别说这种丧气话了。”莎拉打断丹尼，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大概猜到这次是怎么回事了。”

    “嗯？你知道？”丹尼有些惊讶，一旁的卫焓也赶紧凑了过来。

    “嗯。你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执行部那边突然多了几个保密等级很高的秘密任务，抽调了很多人，甚至一度导致执行部日常任务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

    丹尼点了点头，他知道莎拉认识很多执行部那边的朋友，所以经常能知道一些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据说，这些秘密任务的目标都是——寻找龙王之墓。”莎拉本就尽力压低的声音在最后四个字上更是轻了几分，但却像是巨锤击在了丹尼的心上。

    “你是说——不可能，执行部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消息？确定吗？”丹尼语无伦次，不敢相信莎拉的话。

    卫焓就淡定多了，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所谓的“龙王之墓”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也只是听人说的，这种等级的事情怎么可能有真正的证据流出来。”莎拉推了推两人，示意他们进宿舍继续聊。

    进到宿舍，关上门后，卫焓小幅度举了举手：“那个……莎拉姐，你说的那个‘龙王之墓’是什么啊？龙王的墓穴？龙王又是指什么？”

    莎拉笑了笑，“你还没有学过《龙类谱系学》，所以不清楚。

    “所谓龙王，在课本上特指由龙皇尼德霍格直接分裂而来的四位初代种，也就是四大君王。它们分别掌握炼金术中的四大元素，地、火、水、风，对应的尊名为‘大地与山之王’，‘青铜与火之王’，‘海洋与水之王’，‘天空与风之王’。

    “龙王之墓一般指的就是它们四位的墓穴，但又与人类概念中的墓穴不同。

    “你有没有好奇过，光是密党内部有详细记载可考的屠龙史就有上千年之久，更别提在密党成立前人类就已经与龙类战斗多年，为什么龙类还没有被人类杀光？

    “这是因为纯血龙类是杀不死的！只要在死前准备好‘卵’，完成灵魂的‘茧化’，纯血龙族就可以在一段时间的沉睡后再次孵化！存放‘卵’的地方是龙族们最大的秘密，也被我们称为‘龙墓’。

    “几千年来，我们曾经侥幸发现过一些‘龙墓’所在，但四大君王的龙墓却仍然隐藏得很好。

    “过去的数千年里，我们曾使用炼金法器、冷兵器甚至禁忌的术式作为和龙族对抗的武器，付出了惨重的牺牲。但我们付出了巨大牺牲，却也只是令龙王们归于沉睡。他们会‘茧化’，他们强大的灵仍然存在，等待再次复活。

    “这就是人类和龙类的战争持续了数千年，人类占据优势也有上千年了，战争却一直无法真正终结的原因。”

    卫焓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因简单瞥见这场漫长而惨烈的战争的一角而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卫焓才叹息道：“没有其他办法吗？难道英雄们的牺牲只能换来龙王们暂时的沉睡吗？”

    “这正是这一系列秘密计划的目的——寻找龙墓，从根源上解决它们。”

    莎拉笑了笑，语气中满是坚定。

    “同时，科技的进步也给屠龙事业带来了很多新的希望。”丹尼也安慰道。

    “全球卫星系统能够随时监控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可以及时发现龙类苏醒的迹象；日益进步的现代科技为屠龙战士们提供了更强大高效的武器，使得人龙之间的差距被缩小；生命科学的研究正在逐渐揭示龙类的奥秘，使得我们对于龙类的了解越发清晰……

    “所以未来这场战争一定会被终结！而胜者一定是我们人类！”

    “嗯！”

    卫焓点点头，心中对未来的担忧和绝望减轻很多，但内心尽快提升自己，掌握更多知识的渴望却越发强烈。

    “所以说，这次的突发情况大概率就是这些秘密计划有了新发现，所以需要召集高血统的学生前去帮忙。在面对龙王这种等级的存在时，人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有足够高的血统才能帮上忙。”

    莎拉总结道，“所以放心好了，这是好事！”

    三人又简单闲聊了一会儿，就在莎拉准备告辞的时候，低沉的钟声忽然响起，并且久久不息。卫焓很奇怪，不明白这突然响起的钟声意味着什么，却发现刚刚还在依依惜别的莎拉和丹尼都沉默了下来。

    丹尼叹息一声：“还是有人牺牲了吗……”

    跟着两人走出宿舍，卫焓发现人群正自发地汇聚在教堂前，回荡整个校园的钟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此时，正有大群白鸽随着钟声时而在空中盘旋，时而落在教堂前的草坪和人群中，不时响起的咕咕声在钟声的映衬下透着凄凉。莎拉从口袋里取出白色的饰巾，像其他人一样扎在草坪的围栏上。

    丹尼半是感慨半是解释道：“每当有人离开我们，教堂中都会飞出鸽子，向牺牲者表达哀悼。”

    压抑的沉默中，卫焓忍不住想要说话，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道：“谁离开了我们？”

    “看论坛上的留言板，这次牺牲了两位优秀的执行专员——叶胜和酒德亚纪，一对刚刚在执行部崭露头角的黄金组合。”

    叶胜和酒德亚纪？卫焓有些不敢相信，那不是当初第一次面试他的面试官吗？他还记得两人在面对他那故意捣乱的回答时的一本正经和无可奈何，以及在得知他和楚子航、路明非的关系时那有些奇怪的笑容和态度转变。

    现在想来，两人大概是通过“血之哀”猜到了他的混血种身份，后来古德里安会给卫焓安排第二次面试应该也是由于他们的推荐。从这一点来看，正是两人的细心和负责才给了卫焓被发掘的机会，而卫焓甚至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他们。

    卫焓有些茫然。

    ……

    三峡水库，黑色的直升飞机悬停在船闸上方，一个修长的黑影扶着悬梯降下。他背对灯光，举着一柄黑伞挡雨。

    倾覆后露出船腹的摩尼雅赫号上，曼斯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影子，叼着湿水的雪茄艰难地笑笑：“校长。”

    在坚持着做完关于任务的汇报后，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终于有时间交代自己的后事：“不要把‘夔门行动组’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学生们，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还很遥远。犯不着他们为我们悲伤，他们应该还觉得屠龙是个有趣而热血的事，值得他们奋斗一生。”

    “这样多好。”

    “我没有说，他们只知道叶胜和亚纪离开了我们，我表现得很平静。”校长说，“只是不知道回到校园以后怎么圆这个谎，谁给你代课啊？你这学期还有课呢。”

    “施耐德吧，他很想继续当教授。”曼斯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烟，“就说我们去执行新的任务了吧，反正世界很大，龙族遗迹到处都有，永远都能说他们忙于新的探险。过些年，这件事公布不公布也就无所谓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

    “再见，代我问诺诺好，她是该换个导师了。”

    雪茄落入水中，曼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