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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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敛照司

    另一间屋子,孟东长也尚未入眠,盘坐在床上不停的运转功法,但几个时辰下来,也才凝练了一缕灵气,离这植气境界,依旧是相距无边。

    “听那老道所言,修行境界共分八重,照体,照气,照神,凤初,灵魄,混元,太虚,无相。这其中并无植气。而这《太白真经》将修行境界只分为四等,分别为植气成丹,澄气明神,引气度元,化气通天。修为达到最后一重化气通天之境,便要引来天劫,只有顺利度过天劫,才能打破天地桎梏,从而飞升成仙。

    据史料记载,此世界自唐以前飞升者无数,自唐以后飞升者寥寥,这飞升,对应的应该就是《太白真经》中说的化气通天之境,按道理来说,这中天界既然将修行境界分为八重,想来这飞升之人应该是到达了最后一重。莫非这《太白真经》的化气通天便等同于中天界的无相境?”

    孟东长摸了摸下巴,发现这修炼一道并不能一味闭门造车,还是要回头找那老道好好问问。撇了一眼另一张床上躺在那也不知真睡假睡的随从,打消了现在去找那老道的冲动,继续在心神中研究起了《太白真经》,心道这修为短期内是难以提升,但《太白真经》所载内容不只有修炼之法,太白金星本就是武神,掌管天下战争,主杀伐一道,故而在《太白真经》中不乏许多临敌对阵之术法。孟东长心知那女扮男装的公子哥恐怕并非什么善人,只是被自己暂时稳住,虽有心借力,但总要另作准备,而这提升实力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对了,韩将军来时说有事禀报,不知是何事。”待几人终于初步商定计划,魏文锦似是想起来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末将怀疑,西山镇前段时间有灵魄境高手来过。”韩亦钦眼神凝重,开口说道。

    那旁边一直未曾说话双眼假寐的老道士豁然睁开双眼。

    魏文锦闻听也是眉头一皱,看着身旁老道反应,“韩将军不妨仔细说说。”

    韩亦钦便将先前在孟东长屋所见所闻细细说来,说到某一处,拱手言道,“末将怀疑,这神秘老者对孟东长用的是搜魂术。”

    “不过盏茶功夫,口吐白沫,双眼泛红,见人就咬而且胡言乱语,应是搜魂术无疑。”老道重复了一下其中的细节,开口道。

    “搜魂术乃是禁忌之术,非灵魄境高手不能施展。在这大尹王朝,除了敛照司,无人能用,用之必遭敛照司追杀至天涯海角。莫非那两个黑衣人是敛照司的人?”韩将军有些疑惑。

    “敢在这大尹境内堂而皇之的使用搜魂术,而且用之还不灭口,除了敛照司,恐怕没有任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魏文锦淡淡开口,直接便是肯定了韩亦钦的猜测。

    “这孟东长怎么会招惹到敛照司的人?敛照司素来只针对三照以上无籍修士,莫非他修为已经达到凤初境?”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韩将军不禁失声道。

    “应该没有,我与他交过手。这孟东长的修为也就比普通照体境要强上一些,连照气境都算不上。”魏文锦回想起当天的仓促交手,明显感觉到孟东长的真气不能离体,于是开口说道。

    “天下三照修士如过江之鲫,但这凤初境却是凤毛麟角,不是这般年纪就能达到的,且这搜魂术只对三照以内修士有效。”那被韩亦钦称为黎前辈的老道淡淡开口。

    “许是因为其他事情让这敛照司对他使用搜魂术。不过——”魏文锦话语一顿,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既然他神智已损,为何现在又能完好如初?”

    “呃。”这下就连那个老道士都回答不上,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查。”半晌后,魏文锦缓缓吐出一字。韩亦钦与那老道士皆是拱手领命。

    “末将担心,既然敛照司前番都被他招惹来,留着这小子,怕会坏了我等谋划。”韩将军默了默,开口说道。

    “既然敛照司对他施展了搜魂术以后放了他,说明他在敛照司眼里并无威胁。这小子是个人才,草率杀了未免可惜,暂且留其一命。”

    “不过这几日还是小心些,那小子依旧由你亲自看管,如今看来,他所查之事也是当日那几名可疑人士,可以适当给予他人生自由,再择机将这敛照司的消息透露给他。记住,那小子并非普通少年,别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魏文锦说到最后,语气略微肃然。

    “末将明白!”韩亦钦拱手领命,旋即又道:“还有一件小事。”说完递去一张字条,把那孟东长方才借钱之举说了出来。“兹借白银一百两,来日连本带利归还。梨花剑侠孟东长。”魏文锦站在屋内,听那韩亦钦说完这借钱打赏之事也是一乐,“这人倒有几分意思,全然没半点受制于人的觉悟。”

    ……

    后半夜,那韩亦钦总算回到了孟东长屋,手里拿着一卷地图,那随从一听到有脚步声便豁然起身,孟东长见状也是微微撇嘴,韩亦钦和那随从互相说了点什么,之后便换了韩亦钦本人在此屋,孟东长和其对视一眼,二人继续无话。

    孟东长索性继续闭目演练束法,兴起时还拿着拐杖起身比划一二,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才觉有些许困意,四处打量了一下,见那韩亦钦自回来一直拿着蜡烛在那看着一张地图,虽然好奇,倒也没问,抱着拐杖睡了过去。

    惊醒孟东长的是一阵敲门声。

    孟东长起身揉了揉眼睛,却见那韩亦钦已然先他一步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店小二,恭敬道:“二位爷,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楼下有请。”

    孟东长见韩亦钦回头看向自己,于是笑道:“知道了,就说随后就到。”

    待二人洗漱一番走下楼去,发现酒楼已经热闹了起来,楼中央搭了一台子,上站一名说书先生,手持一块惊堂木,啪的一声砸在桌案上,唾沫横飞的说道:“这冯一笑冯大侠,手持一柄七尺斩马长刀一声怒喝,’狗官,受死!’,说罢手起刀落,电光火石之间,那草菅人命的狗官已然授首!”

    围观者登时齐声叫好。

    说的正是孟东长熟悉的《三江口郡守害良家,四面山大侠斩奸邪》这一段故事。

    这书里说的四面山大侠名为冯一笑,江湖人称恩仇了断冯一笑,是这西南一带鼎鼎有名的大侠,传闻曾是尹庭将领,后因不满奸臣当道,遂弃官不做,以一杆斩马刀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深受百姓尊崇。因拒绝加入尹朝境内的任何门派势力,被那敛照司多次围剿,但此人一杆长刀使得出神入化,几番较量下来,不仅未曾落网,还让这敛照司损兵折将,颜面大失。

    “孟少侠到了,在下已然备好薄酒小菜,不知孟少侠可否赏面,让在下洗却前番失礼之罪。”

    那魏文锦见二人下楼,也是亲自执壶,倒了两杯小酒来到孟东长面前,开口笑道。

    孟东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般客套应酬,他自然是极懂,亦是含笑说道:“公子言重了,常言道’不打不相识’,能结识公子这般贵人,实乃在下之福也。”

    “若是不弃,孟少侠喊我魏兄便好,这公子长公子短的未免生份。”这魏文锦显然有意拉近二人距离,开口如是说道。

    “如此便谢过魏兄盛情款待了。”

    待客套完毕,几人也是围着桌子坐下,席间魏文锦与孟东长推杯换盏,言语间都是彬彬有礼,那老道和韩亦钦倒是少言寡语,只是偶尔逢迎几句。

    “呦!我道是谁,这不是梨花少侠吗?咋的,梨花少侠今天不带那根木枝,改拄拐了?”一声孟东长颇为熟悉的阴阳怪气之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众人闻言拾目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孟东长认得此人,正是那日酒楼比武的“始作俑者”,据说是这西山镇一屠户,只是那身后两人,孟东长未曾见过。

    这中年汉子在此地也算一霸,虽不是什么欺行霸市的恶霸,但平日里也素爱管些闲事,镇子里的人也大多给些面子。不过自从这梨花少侠横空出世以后,他这面子可谓一落千丈,故而才有了前番和孟东长的针锋相对。这汉子那日先是眼见孟东长被一神秘黑衣人一拳撂倒,而后又见其变成了傻子,对他而言可谓大快人心,谁料不出三日,竟然又听闻这孟东长大摇大摆的进了这城里酒楼,还靠着坑蒙拐骗傍上了不知道哪家公子哥的大腿,给他登时气的须发怒张,叫了两个帮手便欲再来拆穿一次这梨花少侠的真面孔。

    “大哥,我看许是那日被那黑衣大侠吓得腿脚都不利索了。”旁边壮汉也是出言附和道。

    “胡说!梨花少侠当日乃是故意示敌以弱,实际上那黑衣男子已被那梨花剑法所伤,活不过三日!”屠户汉子此次改变策略,打算把这阴阳怪气发挥到极致。

    场间诸人除了魏文锦一行都是此地住户,小镇不大,些许故事半日便可传遍,故而众人对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倒也清楚不过,一时间哄笑声四起,显然是都被这番话逗开了怀,酒楼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魏文锦略带错愕的看着门口几人,撇了眼淡定喝酒的孟东长,试探道:“孟兄认识?”

    “前番有些误会,不算什么大事。”孟东长神色自若,嘴角还挂着些许淡笑,拿着酒杯高声喊道:“掌柜的,上一碟茴香豆。”

    “少侠,没有。”掌柜的闻言也是上前拱手,倒是没有加入这嘲讽大军。

    孟东长有些无奈,没好气道:“就是水煮蚕豆,加几片茴香叶。”

    那掌柜的一愣,答道:“少侠,这倒是有。”

    “那还不赶紧去上!”孟少侠眼睛一瞪。

    那掌柜的赶忙称是,也是相当无语,这都要和人干起来了,还要吃什么蚕豆。

    “以孟兄身手,对付这几个人当是小菜一碟,这蚕豆点的,倒也贴切。”魏文锦举杯嫣然笑道:“不过这茴香豆的说法倒是未曾听闻。”

    “有空我做点正宗的给魏兄尝尝。”孟东长亦含笑回敬酒。

    “孟兄打算让他们一直说下去。”魏文锦瞧着酒楼里嘲讽声,笑声此起彼伏。

    “师傅尚在之时,曾经问我,若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孟东长抬头露出追思之色,说完又低头自己给自己斟满了酒。

    “噢?不知孟兄当时如何答之?”魏文锦听到这古怪问题也是颇为好奇。

    “我当时答:’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这当然是孟东长借地球的记忆编的,阳济真人整天就是喝酒,哪问的出来这种问题,说到底,不过是孟东长想在这魏文锦面前留个高深莫测的印象罢了。

    见这魏文锦果然被这对话镇住了,一个人在那里皱着眉头思索,嘴里还念念有词,孟东长这才满意的扬了扬眉头,拿起酒杯,一饮而下。

    屠户见这公子哥和他交谈起来,忍不住上前两步,朝着那俊秀公子拱手道:“这位公子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酒囊饭袋,根本不会武功,更不可能是什么大侠!”

    魏文锦闻言眉头一挑,瞧了瞧孟东长反应,笑着开口,“在下与这孟兄相交,可不是因为什么大侠名号。”

    孟东长亦是眉头一挑,想不到这魏文锦会开口回护。

    屠户声音一滞,也是没想到这公子哥如此看重这孟东长,但他素来是胆大心细之人,孟东长装蒜的本事他是清楚的,心想许是这公子哥被他骗的不浅,非自己出手拆穿不可醒悟。既是打定了主意,朝着那孟东长喝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可敢与我比试?“

    “比试什么,喝酒还是吃饭。”孟东长一脸疑惑。

    “什么喝酒吃饭,自然是比试武功。”大汉额头拧出几道黑线。

    “哦,原来是比试武功,你方才说我酒囊饭袋,我还当你不服气,要和我比试这喝酒吃饭的本领。”孟东长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

    “废话少说!敢是不敢,若是不敢,给爷爷跪下磕三个响头,爷爷饶你一命。”那大汉持续相逼。

    “莫非此番比试,还需立下生死状。”

    “何出此言?”

    “那你为何说饶我一命。”

    “这——”大汉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故意说狠话吓唬你的,未免弱了气势。

    “要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动手,未免将这位公子不放眼里。”孟东长见他气势弱了几分,起身故意压低音量朝着大汉说道,说完还故意使了几个眼色,暗示这位公子来头不小。

    大汉果然有些迟疑,声音不自觉也低上了几分,朝着几人拱手道:“那就出去比试,免得待会儿误伤到几位。”

    孟东长又往那大汉边上凑了凑,同时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那大汉前番已经被孟东长故意放低声音降低了警惕,此时虽有狐疑,却也忍不住靠了过去。

    那魏文锦看着两个人的头都快要贴在一块,也是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孟东长神神秘秘在搞些什么,悄悄竖了竖耳朵,想要听到些什么。

    但那孟东长声音极低,而那大汉的脸色时而警惕,时而狐疑,时而还露出几分喜色,待那孟东长说完,还伸手拍了拍那中年屠户的肩膀。

    那屠户站在原地面色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咬着牙道,“你若骗我,定叫你好看!”

    孟东长笑容浓郁,“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包你满意!”

    那屠户听完也不再迟疑,转身而去,只是那临走时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连门口两个同伴都未曾招呼,那两人面面相觑,喊了声,“大哥,这是?”指了指屋内。

    那屠户则是一愣,一副喊我干啥的表情,看了下屋内,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先撤,你二人随我去买点东西,我有大用!”

    待三名大汉走后,一桌子人也是大眼瞪小眼,全然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看了眼自斟自饮,吃的不亦乐乎的孟东长,魏文锦一颗心被撩拨的有些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孟兄这是?”

    “略施小计,不提也罢!喝酒,吃菜,这么一大桌子菜,待凉了可就不美了。”孟东长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招呼着几人继续饮酒。

    说来简单,孟东长来到此界发现这里的凡人普遍只吃的起猪肉,却又没有什么好的去腥手段以及烹饪技巧,只能在食用时加入大量的辛辣之物。方才那番密语,只是将那东坡肉的制作流程告知而已,那大汉身为屠户,自然久食猪肉,听孟东长说的有板有眼,这才选择相信一二,同时那屠户也深知,若此菜肴的制作方法有效并且推广开来,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潜在利润,与之相比,这梨花少侠的事自然也就显得无关紧要,所以这才匆匆离去。

    至于孟东长为何对几个能随手打发的大汉费这心思,说白了,不过还是为了拿捏这魏文锦的心理罢了,他前世久在金融市场翻云覆雨,深知这投资一道,不过就是人与人心理的博弈,想要获得投资人的投资兴趣,这第一步,便是要引起她的好奇心。自己此番来这中天界,最终的目标还是那十七年后不知何时降临的劫难,所以这十七年,他必然要想尽一切可用办法,利用一切可用资源去让自己站得更高,变得更强,这样或许才有足够的实力去查清并面对那道没有任何头绪的劫难。所以,这番行事说到底只是为了引起这魏文锦对自己的关注,从而让自己得到她更多的助力。

    而这魏文锦此次显然是被拿捏住了,一颗心犹如猫挠,须知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引起,不得到满足那必然是誓不罢休,但她看这孟东长的模样,显然是不会将这事轻易告知,但若让她开口去求,那未免过于掉份,一时间只能暗暗咬唇,恨不得上去砍他两剑,逼他说来。

    忽然,魏文锦念头一动,嘴角暗笑,道,“孟兄可知上次在这酒楼外对你出手的黑衣人是何来历?”

    “呃——”孟东长悬在空中的筷子一僵,“自是不知,莫非魏兄知道?”

    “喝酒,吃菜!孟兄所言极是,这菜若凉了,可就大煞风味。”魏文锦含笑夹了一片牛肉,顿时觉得美味无比,又拿起酒杯小抿一口,一时开心之下,这酒杯都被她喝出了嘬嘬的声音,这在她这样一个教养极好的郡主身上,可是极为罕见。

    孟东长第一次发现,这女扮男装且素来彬彬有礼的公子哥也有这孩子气的可爱一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