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湖的水面平静得可怕，而且似乎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莫说是野兽了，连海索在这水面上都感觉浑身上下不舒服。

    “费舍尔，船还能再快些吗？”

    船上挤是一方面，白湖令人不寒而栗也是一方面，海索实在不想于湖面上久待。

    “神父，已经没办法再快了。”

    白湖上风小，这渔船全靠费舍尔拿两片桨划。总不能指望男爵老爷和神父大人亲自划船吧？

    “你俩拿备用的桨一起划吧，快点好。”

    男爵似也有些急切，便使唤他那俩年轻扈从上阵了。

    三人卖力划船，其余人提供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最后还好是有惊无险地靠在了岛边。

    “这里便是白湖的湖心岛了。”

    男爵踏上岛后，迫不及待地往那座古老堡垒奔去。海索倒不甚着急，因为他小心得很。

    阿诺德先前说“白湖底下有秘密”，现在看来白湖岛上也有秘密。

    海索穿越之前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但现在连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都能发生，似乎世界上存在鬼神也合理起来了。

    眼见着男爵活蹦乱跳地到了堡垒旁，海索才往前走了两步。

    没成想，这两步不走还好，一走海索的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些幻象。

    或许，是记忆？

    “原身来过这里？”海索心道。

    他似乎在断断续续的片段中看见“自己”从这座堡垒的豁口处进入，而后在其地底的溶洞内找到一座古老的祭坛。

    “自己”拜倒在祭坛之前，对着岩壁上的肖像顶礼膜拜，口中还吟诵着拉丁语祷文。

    “密特拉教？太阳？”

    海索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男爵身边。

    “神父果然学识渊博！”男爵应当是听见了海索刚刚的话，“密特拉教在罗马帝国盛极一时，尤其流行于罗马的士兵之间。”

    “这座堡垒，或者应当称‘寺庙’与‘神龛’，正是罗马人敬奉‘太阳’的场所。”

    男爵指着寺庙外壁的一处残存壁画道：“您看，这就是对密特拉神宰杀神圣公牛的描绘。”

    “我曾经研究过密特拉教的神秘仪式，可惜这些秘密进行的祭礼几乎没有文献记录。”

    海索已经明白了，这座庙宇其实就是个古罗马的异教神龛。

    那原身之前到这地方来祭拜，现在又找人来修缮这座异教神龛，岂不就是准备行一些异端异教之事？

    好了，海索这密教教主的异端身份已经彻底坐实了。

    “男爵，我们应当要将此处改建为天主教堂吧？”

    “这是自然，现存的不少大教堂都是从罗马人的神殿改来的。而且有了这处教堂，奥科里多神父便更能好好侍奉天主了不是？”

    男爵似乎意有所指。

    海索一听，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怂恿他扩大密教的规模与势力。

    “教堂之大小，不能用以衡量信仰之多寡。神龛、庙宇或教堂都只是场所罢了。”

    海索讲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把男爵的暗示给应付过去了。

    “说得是，说得是……”

    男爵在神龛外转了几圈，还是没忍住进去望了望。

    海索知晓，对于男爵这个异端分子而言，古老的秘密宗教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海索本来是不想进的，但又怕男爵在里面整什么活，所以还是跟了进去。

    这座密特拉神龛的规模不小，几乎占据了整座岛屿，想把它完全改造成教堂怕是挺费劲。

    “哦？这里竟还存着刻着字的泥板？”

    “啊！这些古老神祇的塑像竟保持得如此完整！”

    “太好了！这寺庙地下果然有罗马人挖出来的‘太阳祭坛’……”

    修兰斯坦因男爵这表现活脱脱就是个“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呐。

    海索本来想拉着他，让他不要显得如此张狂，免得人家看出他的异端异教倾向。

    奈何男爵完全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根本拉不住啊。

    “咳咳，男爵大人醉心于文艺复兴运动，对古罗马的遗迹感兴趣也正常。你说是吧，埃里希修士？”

    “正是如此，神父。”埃里希敢说不对嘛，他可早已被海索狠狠拿捏了。

    “费舍尔呢？”

    费舍尔完全没想到神父竟会提到他。

    “从前有村民来过这座异教神龛吗？”

    海索故意强调了“异教”一词。

    “没…没有，绝对没有！”费舍尔可不敢担“异教徒”的罪名，“白湖的遗迹都是‘毕风’的领域，我们怎么敢冲撞他老人家！”

    “毕风”似乎是修兰斯坦因当地的民间信仰，其实就是迷信。

    就算天主教在基层无孔不入，这些各地奇奇怪怪的民俗信仰还是难以根除。

    “天主面前，这些邪灵能生什么风浪？”

    海索自己的“神父”人设维持得很好，他在表面上可不能赞同这些异端邪说。

    随后他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阿诺德一眼，此举令后者肃然起敬。

    这座密特拉神龛至少得有千年了，许多地方已经是断壁残垣，但也有些物件保存得出奇良好。

    或许不是保存得良好，而是近百年间仍有异教徒在此活动。

    海索在部分还算完整的房间内转了转，除了看到些壁画、雕塑与泥板外，几乎没有其他物件了。

    “嗯？”

    那蒙尘的石台上似乎闪出些光亮，海索现在对光相当敏感，他一眼就发现了尘埃底下的那件东西。

    “水晶透镜？”

    也许是罗马人的遗物吧，这面不知年岁几何的透镜做工相当精巧，海索第一眼见到时就被吸引住了。

    反正也无人看着，海索顺手就将其藏在了身上。

    又转了几圈，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海索便对着等候的两位男爵扈从道：“去请男爵大人回程吧，在这异教神龛里还是少待为妙。”

    男爵带的两位扈从定然是他的亲信，说不准也是密教徒。因而海索并不担心他们抖出男爵的异端倾向。

    自己这边的两位修士和一个没文化的村民刚刚也被海索指点了几下，应当生不出乱子来。

    海索放心多了。

    “唉，这便要走了吗……”

    男爵自那“太阳祭坛”底下出来，显得意犹未尽。

    “等往后改造完这座神龛，男爵大人自然想待多久待多久……”

    离开时，渔船似乎比来时行得快了些，也不知是否为海索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