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现在太阳落山了，夜才刚刚到来。等我们到雪露塔上，这一整个海湾的灯火也就跃动起来了。”心鹋笑道。

    四个人相继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在海边伫立了一会儿，深邃的凝视像是在和海告别。她们当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姬法笑盈盈地说着自己早就想上去看了。她们一个个转过身来，走向雪露港城中心。

    雪露塔，她们正在向着这雪露港最为宏达的塔楼走去，不止不休。走着，走着，继续向前走着，步伐快了，心也紧了，迫切地、迫切地！自己的胸口迫切地起伏着，少女们行走在街道上，却心在塔尖儿……

    没多久，姬法的脚步停下了，她们便也行到了那雪露港最巍峨高耸的建筑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姬法也不觉咽了咽口水，她深深地被雪露塔的高度震撼着。

    登上那里，登上那里。少女们身体的每一个组织都在呼唤着，登上高处，睥睨世间，似乎是人类本源的追求。

    四人随即走到了塔底下的电梯中，在这时候，心鹋手中攥着的那块雪露令就是最有力的凭证，被拦在塔外只能仰望的人们对四人投向了羡慕的目光。心鹋手中的那雪露令威严十足，塔内的工作人员自然放了三人进塔中升降梯。

    在清晰可辩的滴声之后，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尽管这种低级的机械发音在前时代就已经被淘汰了，但是在塔内仍然有一种复古的美感。每一任在雪露港任职的雪露使大多都是一丝不苟的老人吧，至少心鹋最近亲眼见到的自己的上任是这样的。这种机械的声音，像是古朴而简易的造物作响，也隐隐告诉人们科学源于简单而不是一味去追寻繁冗的哲理。

    “雪露塔很高，你们之中应该没有恐高者吧？”心鹋问道。

    “当然。”

    得到了确认，心鹋毫不犹豫地确认了升起的指令。

    脚底下的地板开始抬升了，四人近乎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自己正在向上移动。

    她们的身影正在不断抬高，她们的视野在不断增广。升降梯的速度很缓慢，应该是有人故意给足了在透明的升降梯内看景的时间。不过不得不说，那种刚刚还无比清晰的灯光渐渐地转变成了脚下的光点的感觉美极了。

    脚下的，都在远离自己。而天上的呢？那些星斗，它们在靠近着，靠近着行旅之人。

    远离，远离，再是远离。靠近，靠近，仍是靠近。

    祭若低着脑袋，看着足下万里土地缩于方寸之间。

    ——人们的存在，灯光的闪耀，就连远处磅礴的远山都在无限渺小。升得更高之后，从上往下看，是真的能够看得到城里的火光和城郊连绵雪山的白皑。月光照不进明艳之地，却洒在了城郊清冷的土地上，感受着白雪的孤独寒冷。

    姬法抬着脑袋，她看着在上升的过程中正在不断靠近自己的繁星

    ——那些星星，似乎在向有心观天之人靠近，却总让人抓不到、追不着的。

    看，脚下的黑夜早就已经敞亮起来了，人群之中都是入夜的喜悦，灯火阑珊朦胧，让人沉醉在烟巷之间。向着城市的轴心走去，越往前走，身边的灯便越亮，人声便更加鼎沸了。

    没想到在这样靠近南极的港口处，竟然能夜夜生出如此般的繁华。人们的身影婆娑着，迷蒙着四人的视线，空气中都是酒水的甜美和灯火的暖融。

    空中悬浮着的科技造物，那些乱花迷眼的灯光，映射着这座城市的蓬勃活力。夜被染亮了，染得比白天还亮，一条又一条交错盘踞的红龙燃起来了，这是街道汇聚而成的宏伟景象。

    最精彩的当属海湾那边。

    入夜后，从高处看去，海湾就像是半月形的月亮，还闪烁着月光般的灯火。

    港口的船上不再是忙碌的拉喊声，而是一个又一个疲倦而幸福的坐在船头的水手们。

    夜，天是永无止尽的夜。

    神将祂们的手放在了天空之上，祂们的意志阻隔了地上人们和天上星星的约定。祂们，带来了无休止的意志，祂们将自己的意识在这世界肆虐着。

    明，大地刚刚敞明。

    曾经满目疮痍的大地又如何？人们在破碎的城邦上再度建立了繁华，再度有了船在洋面上行驶，再度有了勇敢之人传播着世界各地的文化作物。

    一刻一瞬之后，祭若抬起了头，姬法放下了头，她们平视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包裹，缠绕，触及灵魂。这一刻无比漫长。只是一眼，便及万秋飞雪、千载寒岁。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星星。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雪尘。

    透明的升降梯在飘起了的是雪花。在这被神永冻的土地上，是万顷港土。

    姬法在那一天的晚上，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最适合的话：“雪，不能掩埋的是意志已堪比坚冰的守卫之城。雪，亦不能掩埋的是向往着远方和天空的鸟。”

    鸟儿飞到了雪露港，才构建起来了一个又一个船队，开辟了沉寂的航线。

    陈守之人于坚冰中抱薪取火，自由之心早已跳脱出脚下的土地。向往自由之人到了雪露港，有坚毅心性者到了阿波契亚，这恐怕才是两城最大的区别。

    “到了。”

    心鹋的话惊醒了沉醉美景的众人。

    她们走出了升降梯，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到了雪露塔塔尖的纺锤状办公室中。

    贴心的是，那办公桌前的落地窗足以让人趴在上面看着脚下的一切连连咋舌。

    再向远处看去，便是已经黑黝黝一片的大海了。

    从那海渊深邃的颜色中，祭若都能够感受到海水的冰冷。雪露港不是不冻港，寒流才是这里的主洋流，只不过因为三人来的时候正处最繁华的暖季，港边冰雪融化。

    头顶着繁星点点，月也出了，自是泯灭了一些星火。月皎也，伴星在上。

    脚下是寒海，波涛汹涌着刺骨的寒意。海凛也，渊极在下。

    姬法将手贴在窗玻璃上，她那白莹的手指“框住”了星海，甜美的笑容在少女的脸上浮现。不顾耳畔听不到的汹涌寒海声，她摘到了星星，嗯，手摘到了，心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