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用中膜发来了一串点阵数字序列：2，3，5，7，11，13

    “回复它。”元首批示。

    科学执水果有条不紊地用中膜回复：17，19，23，29，31，37

    科学执水果又输入了几个点阵图，前6个数是前6个质数，代表对虫子的问候；后6个数是1到16的随机整数，代表“一切”。因为他们也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四，四生万物”的道理，而16是2的四次方。

    太空艇沉默了一会儿，2艘宇宙飞船用轻膜发来了自译解系统。

    “开始编译。”科学执水果说。太空城的AI像对待代码一样，将对方发来的信息和自己的语言一一对应。

    自译解系统一点一点的被识别，这些词汇都没什么新意。但有一个词引起了科学执水果的注意——黑暗森林。“他们这些虫子居然有隐藏基因和清理基因！”

    懂黑暗森林根本算不了什么，黑暗森林只是虫子级低熵体之间的斗争理论，再厉害点的杀虫者也会利用它来清理。杀虫者之间——那是光明海洋，无数大眼睛在宇宙中游荡，使得宇宙相对他们来说已经全透明了。

    而归零者——他们站在意义之塔的最顶端，是宇宙降维的始作俑者，他们才是宇宙的主宰！我们在不久前也懂得了宇宙降维的真相，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是墓地。”科学执水果回复。其实这里用“墓地”一词不太恰当，因为墓地是给别人祭奠的，而他们的墓地不可能有任何三维虫子见到了。

    “谁的墓地？”

    “这个墓地的建造者的墓地。”

    “你是谁？和我们说话的是谁？”

    “我是墓地，墓地在和你们说话，我是s的。”科学执水果可能没有理解“死”这个字，因为他们早就实现了分裂生殖，极端环境下会脱水，优良环境下就会分裂产生后代，子代能够遗传亲代的部分记忆。

    “你是说你是成员已经死去的飞船的本身，还是飞船的控制系统？”

    这句话有些听不懂，科学执水果没有回答。

    “附近区域还有很多物体，它们也都是墓地吗？”

    “大部分是墓地，不久后都要成为墓地，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是无法自我降维的四维文明，这些人的确不认识，他们之间没有黑暗森林，而是光明海洋。宇宙光明海洋中，双方比拼的完全是兵力，战术运用很少，因为大家都有大眼睛。但是此时他们已经无心打仗，因为大家都即将灭亡。

    “你们是从远处来的，还是一直在这里？”

    “我从远处来，他们也从远处来，从不同的远处来。”随着四维碎块的缩小，他们不得不向最后的四维空间靠近。

    “从哪里来？”

    “海。”

    “这片四维空间是你们建造的吗？”

    呵呵，虫子，太幼稚了。

    虫子接着问：“你们说自己从海里来，海是你们建造的吗？……这么说，这片四维空间对于你，或者说对于你的建造者，是类似于海洋的东西吗？”

    科学执水果不知如何向虫子解释，只好说：“是水洼，海干了。”

    “为什么这么小的空间聚集了这么多的飞船，或者说墓地？”

    “海干了鱼就要聚集在水洼中，水洼也在干涸，鱼都将消失。”科学执水果把自己比喻成鱼，这确实很生动形象，写出了他对降维打击的无奈。

    “所有的鱼都在这里吗？”

    “把海弄干的鱼不在。”

    “对不起，这话很费解。”

    科学执水果想：那些四处乱丢三向体的文明都自我降维了，可能我解释得不清楚吧。

    他回复：“把海弄干的鱼在海干前上了陆地，从一片黑暗森林奔向另一片黑暗森林。”

    “黑暗森林……是什么意思？”

    看来虫子很害怕黑暗森林。科学执水果想。

    “就是你们的意思。”

    “那你会攻击我们吗？”

    “我是墓地，我是死的，谁都不会攻击。不同维度之间没有黑暗森林，低维威胁不到高维，低维的资源对高维没有用。但同维的都是黑暗森林。”低维的资源不仅对高维没有用，还会致命的。

    “能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科学执水果觉得不好回答，毕竟是一个重大的问题。元首说：“告诉它们这个宇宙的法则就好了。”

    科学执水果回复：“快离开水洼，你们是薄薄的画儿，你们脆弱，在水洼里很快就会变成墓地……”

    “呀！”科学执水果惊叫道，“你的小船上好像有鱼。”“鱼”是这次谈话中被比喻最多的词汇，他想得到鱼的实体。

    离开四维碎块后10天，“万有引力”号。

    “莫沃维奇舰长，”戴文中校说，“我对于‘蓝色空间’号收缴我们的武器感到非常不满。现在，我们的聚变燃料只能刚好用于推进和生态循环系统，剩余的都被他们收走了，电磁炮和激光炮都成了废铁；次声波氢弹也都被没收了，一颗也不剩。”

    “是我让他们没收你们的装备的，”莫沃维奇舰长说，“我们两艘船构成了一个星舰文明，为了保证我们不再有威胁他们的举动，‘万有引力’号以及上面的所有人，都是人质。你见过人质携带武器装备的吗？”

    “但是……”

    “他们有1200人，上次他们通过四维空间送过来几十人，就把我们制伏了。下次他们指不定又通过什么方式传送呢！现在我们在他们的严格管控之下。”

    “你知道他为什么严格管控我们吗？”

    戴文说，“你知道我们星舰文明现在最需要什么吗？燃料、配件、食物，这些确实需要，但是我们已经有充足的资源以后，为了长久发展，我们最需要人才！‘蓝色空间’号是一艘水果舰，他们的科学水果官极少；而‘万有引力’号的建造本身不是为了战争，这相当于一艘太空科考船。他们已经对我们舰上的人才垂涎已久了。”

    几个月后，按照换班制度，莫沃维奇舰长进入冬眠，戴文是“万有引力”号的执勤舰长。

    按照原计划，他将率领20名宪兵队成员，从导弹发射口进入“蓝色空间”号并劫持他们。成功以后，“蓝色空间”号将被解除武装，武器全部转移到“万有引力”号，仅留一些小型激光枪给宪兵队以维持秩序。

    戴文率领20名成员来到舱门处，正要打开舱门飞出去。

    “打开舱门需要舰长权限，您没有该权限。”飞船的AI说道。

    戴文很疑惑，莫沃维奇舰长冬眠之前，是亲自把执勤舰长权限授予戴文的。只有莫沃维奇舰长才能取消该权限，而他此时已经冬眠好几个月了。

    飞船上的AI突然传来了朴义君的声音。他是“蓝色空间”号上的原陆战队指挥官，现在成为了执勤舰长。

    “戴文中校，我警告你不要做出损害星舰地球的事情。‘万有引力’号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继打败水滴之后，“蓝色空间”号再次成为了超自然的魔法战舰。

    离开四维碎块后1天，“蓝色空间”号。

    一颗智子在褚岩面前低维展开。“奇怪，我们不是已经穿越过智子盲区了吗？智子的量子联结是一次性的，穿越盲区之后应该无法重建量子联结了，难不成三体人又派来几颗智子？”他想。

    但这种想法很快消失了。因为展开的智子上显示了如下文字：

    我是四维文明。

    “你为什么要派智子来这？”

    感谢你们送来的鱼，我要变成画了，就送你们一份科学理论宝典吧。

    其次，我不是智子，我比智子高级得多。你们知道，质子可以二维展开，同理，中子和电子也可以二维展开。我们把二维展开的质子、中子、电子进行电路蚀刻，然后利用强互作用力将它们结合，制成了智能的原子。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三维展开的智能铅-208，我们习惯称之为主核。

    主核比智子的高级之处，其一在于它可以无视智子盲区。智子盲区的原理是在该区域产生负电场，智子进入时会受到很强的电场力，使得量子纠缠失效。而主核是原子，本身呈电中性，不会受负电场的影响。

    其二，主核存储的信息更多，以铅-208主核为例，它的性能是一颗智子的290倍。这使主核可以在宇宙中拾取更多的信息。铅-208主核是顶级的主核，再往上加就会导致主核发生裂变。1个铅-208主核可以控制1立方光年的空间。

    ——《时间之外的往事》

    “蓝色空间”号正是通过主核观察到戴文想要劫持两艘飞船。

    劫持事件过后，戴文被判处强制冬眠200年，其他有关人员都被判冬眠50-150年不等。同时，“万有引力”号再次被加强监管，飞船控制系统完全交给主核。

    “蓝色空间”号得到了10对主核，其中每一对中的一个留在“蓝色空间”号上。另外10个，3个监视“万有引力”号，2个飞往太阳系，5个留在“蓝色空间”号上待命。

    掩体纪元51年，水星基地。

    罗辑激动的声音传进每个工作人员的耳中：“我们已经造出了3套曲率引擎，但为了避免暴露坐标，我们需要在太阳系外进行实验，计划如下：

    3套曲率引擎将装在3艘无人飞船上，3艘飞船的航向均为天鹅座方向。1号引擎先用核聚变引擎推进至300个天文单位外，然后开启曲率引擎试航10分钟。但10分钟只是飞船内部参考系，我们看来要过好几年。

    2号、3号引擎同样先用核聚变引擎推进至300个天文单位外，然后开启曲率引擎，试航时间可能久一些。”

    这段话有个问题——罗辑没有说2号、3号引擎的试航时间。

    曲率引擎技术目前还不成熟，无法产生稳定的空间流来驱动飞船，对引擎也伤害很大，加/减速十几次就报废了。

    但对于2号、3号引擎来说，加速2次、减速2次、飞行18光年就够了。

    银河纪元117年，“蓝色空间”号，距太阳系5光年。

    “我需要知道现在的航行信息。”褚岩说。

    AI说：“航向，NH558J2；航速，1.4%c；聚变燃料剩余114%；配件冗余514%。”

    “这些年头耗费的能源太多了。前面还有0.4光年就要穿过第一片尘埃云了，肯定又减速不少。然而现在还不能加速，因为高速的尘埃和微陨石会摧毁飞船的。果然，15%c只是理论。可再不早点到，燃料和配件就要耗完了。”

    “咦？那是什么？”上尉导航员秋原玲子指着雷达上的两艘飞船说，“天哪，接近光速了！”

    “是这样的，五年前罗辑告诉我们，水星基地决定送给我们2套曲率引擎。因为太阳系遭遇黑暗森林打击后，我们距离太阳系过近，打击者很可能顺势找到我们并摧毁。现在，2套引擎来了。”

    不一会儿，2艘无人光速飞船开始减速，从光速降到了2%c，距离“蓝色空间”号约2000公里。“蓝色空间”号派出太空艇去接收。

    掩体世界除了带来曲率引擎以外，还有许多聚变燃料、2根引力波天线，无人飞船上的配件也都是“蓝色空间”号和“万有引力”号能够直接使用的。

    两艘飞船开始拆解无人飞船，将燃料、配件装进仓库。在100多年间，他们通过四维文明提供的信息，学习了SIM材料制造的方式。现在，他们把SIM材料装在船头，以防止相对速度极高的微陨石撞毁两船。

    “向他们发送一条引力波信息吧。”褚岩说。

    “我们不是有主核吗？”

    “不，让掩体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还在。以后定期向他们发出信息，如果太阳系遭遇黑暗森林打击，掩体是没有用的，到时候逃出去的人能够找到我们。”

    根据四维文明提供的信息，星舰地球的人知道了黑暗森林打击的方式不只是光粒，还有二向箔、暴涨环、升熵球、奇点炸弹等等。如此多种多样的随意的、经济的打击方式，完全可以摧毁巨行星掩体背后的低熵世界。

    117年后，星舰地球再次发出了引力波广播。

    “蓝色空间”号和“万有引力”号改装完成后，已经不需要前往原目的地补充聚变燃料。经过商议，他们决定前往章北海原定的2号目的地，那里有1颗表面为固态的类地行星，适合发展工业。

    “把空间扭矩调大点，这样制造的光幕更深。如果太阳系遭遇黑暗森林打击，可以晚一点扩散到我们这里。”褚岩说。

    “曲率驱动引擎启动，系统运行正常。空间扭矩：54.3，；推进曲率比：4.23:1；‘蓝色空间’号将在81分23秒后进入光速。”

    聚变发动机的“嗡嗡”声停止了，曲率驱动的迹象开始出现。由于空间的张力，人们看上去变瘦了。

    从舰尾的平台向后看，后方的星辰大海就像PS里面把一张图片复制、在它旁边粘贴一样。这是因为曲率驱动的航迹中光速会降低，而这段时间内，星海已经移动了不少距离，它通过低光速传回一个图像，又通过原光速传回一个图像。

    “蓝色空间”号和“万有引力”号以光速飞向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