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开门进屋，屋里漆黑一片。

    郁俊东开灯察看青初的脚，确定问题不大，才喊了一声“郁未末？”

    好一会儿，未末才从卧室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一看就是已经被父母骂过了。

    早晨没跟姐姐一起走，晚上也没等姐姐，父母肯定是不会表扬她的。

    “先吃饭吧，都凉了，我去热热。”吴晓青进了厨房，“末宝儿，那个，未末，你来帮妈妈一下。”

    她怕郁俊东忍不住又训未末，影响孩子吃饭，有什么话也要等吃完饭再说。在她心里，好好吃饭最大。

    一家人默不作声地吃了一顿饭，谁都没吃多少。

    收拾停当，四个人在客厅坐下来。

    “我们今天召开一个家庭会议，”郁俊东先开口，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松，“你们两个小家伙可以啊，开学第一天就弄得鸡飞狗跳的哈？会议第一项，批评郁未末同学，爸爸妈妈早晨出门怎么跟你说的？姐姐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姐姐第一天上学，你怎么能跟姐姐分开走呢？”

    “我让她选了，她选的坐一段车。”未末气鼓鼓地说。

    “郁未末，青初是姐姐，要叫姐姐，不许‘她’呀‘她’的叫。”吴晓青接过话头，“姐姐要坐一段车，你也去啊，还有，放学也不等姐姐一起走，一个人就先跑回来。怎么，急着开饭啊，姐姐不回来啥也别想吃。”

    “爸，妈，是我要分开走的，而且路线我也记得，今天真的只是个意外，不怪任何人。”青初站起来想走，被妈妈拉住，她继续说，“晚上也不用她等我，我要打扫一周公共区卫生，不能按时回家，她早点回来还得学习呢，犯不上跟我瞎耽误功夫。”

    “你们看看，我没撒谎吧。”未末说。

    吴晓青“啧”了一声，瞪了未末一眼，未末急忙收声。

    “行了未末，”郁俊东一看这两个人谁也说不听，收起笑容，板了脸，“进行会议第二项，郁未末同学给姐姐道歉。”

    “爸爸～”未末撒娇。

    “爸，不用了，真不用。”青初觉得特别别扭。

    妈妈拍拍她的手背，“听爸爸的。”又对未末说，“快点给姐姐道歉。”

    屋里安静了几秒，“对不起。”未末小声说。

    “要说，姐姐，对不起。”郁俊东说。

    “姐姐，对不起。”未末突然大声地说，明显带着赌气。

    “好了，青初原谅未末了么？”爸爸问。

    “嗯。”青初只好点头。

    “好，进行会议最后一项，正式下文件，红头文件。从明天开始，未末必须跟姐姐一起上学和放学，直到姐姐脚完全好了为止。”爸爸说着，拉过未末的手，另一只手握空拳，用拳头在她手心轻轻锤了一下，“盖章生效。”

    爸爸又去拉青初的手，想在她手心也盖个章。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多年的习惯，是每次召开家庭会议做出某项决定后的必备环节。

    “不用了，爸，”青初缩回手，她不习惯，不喜欢就会拒绝，也是她的习惯，“沈识明天会来接我，放学也会送我，我答应给他机会将功补过的。”

    “沈识？刚刚门口那个男孩吧？”妈妈问。

    “沈识？”一直蔫眉耷眼的未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沈识刚刚来咱家了妈妈？”

    “是啊，你那么兴奋干什么？”妈妈警惕地看着她。

    “校草啊，妈妈，他是不是特别帅？”未末笑意盈盈。

    “什么花啊草的，都给我掐死。好好学你的习，明年就高考了，最后一年，劲儿给我绷住了啊。”吴晓青没好气地训她。

    “哦。”未末嘟了嘟嘴。

    “明天那个男孩真会来接你啊？靠谱么他？”妈妈问青初。

    “我们是同班同学，放心吧妈，妥妥没问题。”青初刚刚学的一句话用上了，用了沈识用过的话，让她觉得有点亲切。而且，她真的是从心里往外地相信他，毫无理由地相信。

    “明天早晨我也跟你一起走吧？”未末说。

    “我不倒车，不顺路。”青初说，心想，她倒是能屈能伸。

    “好了，今天大家都挺累的了，洗漱睡觉吧。”妈妈说。

    姐妹俩起身都往卫生间走，在门口相住了，吴晓青马上喊，

    “郁未末，姐姐脚不方便，姐姐先洗。”

    未末一楞神的功夫，青初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

    她能想到未末肯定很生气，她管不了那么多。

    青初换了睡衣，钻进了被窝，搂着熊三儿和姥姥的藏青色长大衣，闭上了眼睛。

    青初忽然想起她前几天在她头顶上方的墙上，粘的那个强力粘钩，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强度应该够用了。

    她爬起来，下床拿了个衣架把姥姥的大衣挂在墙上，这样躺在床上一伸手就可以摸到衣服下摆，还不会弄皱，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她重新钻进被窝想快点睡觉，明天早晨还要早起去跟沈识坐电车。

    可是，她却失眠了。

    满脑子都是沈识。被夕阳照在脸上的沈时，低着头专注给她揉脚的沈时，被父母撞见有点尴尬的沈时，还有，沈识家里的那些事儿。

    青初想得心都疼起来，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亲人，要怎样强大的心脏，才能从黑暗中走出来啊。果然每一则社会新闻后面，都有许多破碎和不堪，生离和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