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魏高祖孝文皇帝元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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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为何争、必须争

    诸公听到,冯太后目光如剑,刺向安乐王长乐。安乐王长乐神态依旧,也不知道不懂听脸术,还是假装不懂,总之,不予回应。

    一切尽在“臣”字,此字发音,是诸公齐声之根本。一般来说,都会跟随首辅腔调,调整节奏。此八人中,拓跋他最有资格做首辅,勿论太后、天子是否认可。而诸大臣也是如此,不管内心是否认可其为首辅,既然自认不是首辅,便要找一位做首辅;否则声音不齐,定会被指责。

    从身份上来讲,安乐王长乐是显祖拓跋弘之弟,冯太后之庶子,在八公中最为尊贵,但诸公不认可,谁也无法。安乐王长乐脾气倔,刚入中枢时不知规矩,可以原谅;时间久了,一直如此,让冯太后极为不满。诸公断定,安乐王长乐一定听不出冯太后的脸色,而冯太后也没有告诫过,诸公更加不会、也无法提醒。

    是故,安乐王长乐一直特立独行,用以告诉冯太后、诸公,自己当为首辅!“臣”之声与做事、议政相同,既然诸公不认可,议政时,安乐王长乐也没有多少发言权。矛盾因“臣”字而起,逐渐尖锐。

    冯太后刚一离开,李訢与赵黑对视一眼,李訢说道:

    “诸君,今天必须议定人选,否则无法交代。”

    李訢与赵黑之间有大矛盾,却一直很有默契。李訢话音刚落,赵黑紧接着告诫道:

    “诸君,太后有耐心,但耐心有限;再拖下去,便是我辈之过。”

    拓跋丕第一个起身,掏出一张纸,说道:

    “诸君,在下已选好!”

    除了高允、高闾,其余诸公也不慢,纷纷从大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时候,众人又看到,拓跋丕重新找来一张纸,提笔写名字。拓跋目辰怒,问道:

    “假东阳王,作甚?”

    假字难听,可谁也没办法,还得用。拓跋丕回答道:

    “我本已备好名单,掏出之后才想起,太后让遴选十数人。既如此,鄙人也不想争吵,按自己意愿写出十数人,诸君爱怎么选就怎么选吧,恕不奉陪!”

    拓跋他笑着说道:

    “假东阳王之法大妙,诸君以为如何?”

    除了安乐王长乐冷哼,其余诸公皆称大妙。此法确实不错!诸公本就不想沾惹是非,若是因此争吵,极为不值;就连高允、高闾,都提笔书写,反正写写无妨。安乐王长乐见状,也不得不屈从。这不是说话争强,是朝政!

    各自写完之后,不约而同交给李訢或者赵黑,由二人归总。没有丝毫争议,李訢与赵黑按顺序排出十数人,包括每位公的原件,一起封好,让人送给太后。

    诸事完毕,拓跋丕说道:

    “诸君,想想看,这些年来,天天争吵;其实,争吵很无趣,可为何还要争吵呢?”

    诸公皆有同感,为何天天争吵呢?没人能够想明白。争吵有意思吗?大部分时候无意义,少数时候有意思。最终,诸公心里的答案依旧:该不该争,都要争!高允、高闾的答案是,爱争不争,反正我不争。

    离开朝堂之后,冯太后带着王睿、李冲、程骏、高祐、钳耳庆时等到皇宫,为魏帝宏寻找寝宫。走了大半天,冯太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宫殿,说道:

    “诸卿,为何看起来都不合适呢?”

    这是皇宫,即便是钳耳庆时之辈,也不敢随意置喙。等了片刻,无人应和,王睿说道:

    “太后,请恕在下放肆!”

    冯太后沉思片刻,回答道:

    “洛诚还未说话先请罪,想是有要紧之话要说,赦你无罪!”

    王睿:

    “当今之世,僭宋动荡不安,天下风云际会,早已不是太祖道武皇帝(拓跋珪)、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时之格局。《易传》有云: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故,当改变皇城风水格局,以应天下之大变。”

    拓跋氏皇帝短寿,成了所有人的心病,无人敢提而已。王睿以天下大变为名,提出改变皇城风水,确实是绝妙之说辞,诸君暗自称赞,却不敢随意评论。

    冯太后也没有立即回应,一行人就这么默默走路,场面有些凝滞。不过,每个人都在思索王睿所提。提到《易》,自然而然会想起六十四卦。如果从太祖天兴元年(公元398年)算起,加六十四年,是高宗兴安元年(452)年。想到这里,不由得不想正平惨剧(451年),从神情就可以看出,众人头皮发麻,脸有惧色。

    如果从世祖始光元年(公元424年)算起,加六十四年,就是十二年以后。十二年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所有人都在心里认可改变风水之议。

    冯太后能够随时观察诸君神色,看到了众人的脸色变化,大概知道所思所想。当众人的思绪刚刚离开正平惨剧,以为冯太后已经否定王睿的提议,不愿再提时,冯太后突然问道:

    “想要易风移水,改动不能不大,如此靡费民脂民膏,合适否?”

    天下皆知冯太后俭素,如此花费,确实需要思量。

    李冲说道:

    “太后,历朝历代,大兴宫室,皆关乎人口。读史可知,历朝历代能容纳之人口,各不相同;而当人口即将溢满之际,便会大兴宫殿,何谓?因大量富裕人口,无所事事!在此情形下,营造宫殿,不失为赈济之法。是故,勿需忧虑耗费。”

    冯太后同样没有立即回应,一行人缓缓前行。片刻之后,高禧说道:

    “班固云:教者,何谓也?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上行下效,淫俗将成;败国乱人,实由兹起!”

    李冲听到高禧之评语,脸变得通红,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未能说出口。程骏缓缓说道:

    “高君言之有理,若是如齐桓公好紫服,确是败国乱人之举。但若是如李君所言,仅限于营造,无关乎衣食,大可为之。”

    高祐:

    “太后,程君之言乃天下至理,不可不慎!”

    冯太后笑着说道:

    “诸君之言皆是至理,李君有想法,若是缜密周全些,更为妥当。好在有二大儒在,多多请教才是。”

    这时候,诸公集议结果送上,冯太后打开略一扫视,递给李冲,说道:

    “思顺,誊抄数份,与麟驹、子集、洛诚仔细斟酌!”

    又走了几步,冯太后停下来说道:

    “麟驹之言有理!洛诚,画一副皇城营造图,庆时协理!若需动用人手,随时调用。”

    一行人走到谅暗之外,魏帝宏与张祐、杨播等出外,觐见太后。冯太后拉着魏帝宏说悄悄话,众臣离开一段距离,站着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