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魏高祖孝文皇帝元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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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黄帝阴符经》

    程骏依旧兴奋,说道:

    “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世人皆知,五行相生相克、相扶相抑,可如何生克,如何扶抑,却少有人知。肾为水为阴,心为火为阳,阴阳相推,方为妙要。”

    魏帝弘:

    “木、金、土呢?”

    程骏说道:

    “臣未完全读通,大体意思是,木生火,金生水。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此基,即为土也,也即《参同契》之丹炉。”

    魏帝弘一直不怎么明白的修炼之道,似乎豁然开朗,又似乎还是什么都不懂,又问道:

    “程卿,火生于木,祸发必克,何解?”

    这次轮到程骏诧异,如此直白之语,天子不知?如果是弟子、后辈问,必定骂回去;但天子询问,必须认真解答:

    “木虽生火,而火旺,必沴木也。是故,阴阳相推之阳,乃肾水孕育之阳火;其阴,乃心火孕育之阴水。”

    听完程骏的解释,魏帝弘忘却修炼,陷入沉思。程骏见状,以为天子入定,悄悄离去。

    魏帝弘沉思而假寐,醒来之后,神清气爽。重新思索修炼之道,还是无从下手,又将程骏召来询问:

    “程卿,无名经书奥妙无穷,如何修炼?”

    程骏:

    “陛下,臣惭愧,无法修炼此道。究其原因,逃不过一个信字。臣信奉孟子之言: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臣也曾穷经索求,得出结论,内丹术当分为两步。第一步,洗心炼形。炼形,即《剑灵子》十六式;洗心,当用老子致虚守静之道,洗去疑虑、杂念。如此,方可进入第二步,以身为宇宙、丹炉,行阴阳相推之事。”

    魏帝弘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有必要找徐蹇询问。又想起一事,问道:

    “程卿,无名经书何来?”

    提到来历,程骏满面红光,如虔诚信徒,说道:

    “陛下,臣整理寇谦之遗作,看到一页涂鸦,玄妙无比,却无法理解。苦思冥想时,不觉假寐。醒来之时,只记得有神人咏经,玄妙无穷,却忘去大半,匆匆提笔记载。等臣完全醒来,以为,此书神奇,必来自于天,却成书于地,故名之曰《黄帝阴符经》。”

    程骏之言太玄,视其神情,不似作假。魏帝弘说道:

    “程卿,立言乃大功于天地,朕要重赏!”

    程骏如遭雷击,跳了起来,双手推辞道:

    “陛下,不能赏赐!此为神人借程某授经陛下,骏何功之有?”

    魏帝弘坚持封赏,而程骏拒不接受。如此再三,魏帝弘疑问道:

    “程卿,为何心有惶恐?”

    程骏哀怨道:

    “陛下,在下以文史立身,虽不成大儒,志不可夺也。若世人得知鄙人与《阴符经》关联,有何面目见人?”

    魏帝弘怒道:

    “修道乃堂皇之事,缘何羞于见人?”

    程骏伏地请罪,就是不肯:

    “陛下,恕罪!”

    魏帝弘叹了口气,说道:

    “莫非,程卿怕天谴?既如此,托寇谦之名,复托黄帝之名。”

    程骏由惧转喜,说道:

    “陛下英明!原本已毁,此为模仿寇谦之墨迹所作。”

    魏帝弘仔细观看,三张黄纸,有陈旧之感;心里嘀咕,原来早有打算!不由叹气,斥责道:

    “河右(河西走廊)乃文萃汇集之地,朕一直奇怪,为何少有大儒?原来,心思都用到奇技淫巧之上。”

    程骏:

    “陛下,臣惶恐!”

    惶恐的不是程骏,而是李訢。选部铨衡、升黜,得罪人在所难免;而推行租输三等九品之制,却得罪了天下大族;由此,很多人举报李訢及其亲朋好友脏污、货赇。出为相州刺史,就是为了躲避这次风潮。

    从某种意义上讲,李黑库损案,仅仅是警告,并未按律处置;常家大案,是大魏第一次以脏污为名,处置公卿家族。李訢的心不由哆嗦,会不会坐脏贿?

    李訢家族出自赵郡李氏,落户范阳。曾祖与祖父知名于慕容氏,父亲李崇为冯跋吏部尚书,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延和年间,率十余郡归降入魏。

    李訢因母亲身份鄙微,为诸兄弟轻视;其父李崇借相士卜算之名,强送李訢入京城为中书学生。李訢果然不负相士所望,竟被巡幸中书学的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看重,介绍给平阳王杜超为婿,并给出极高评价:

    “李訢后必宦达,益人门户,可以女妻之。”

    后来,李訢与李敷、卢度世一同,被世祖超擢。可以想象,朝堂之上,如高允一般寡欲之臣实在少有;凡入官场者,皆有作为之志;而财货,却是作为之基础。李訢仕途宦达,仍为庶出,可以借家族势力腾跃,却与家财无缘;与寻常官吏一样,必须采用非常手段获利,以维持所需;比如,收受货贿,借势行商。

    相州是大州,不是平州、荆州那种穷州可比,足足有八十万人口。按照惯例,在任期间,平均一户得钱一斗,算下来就是二十万斗,简直是富可敌国。

    李訢很羡慕僚友李敷,李敷为李顺长子,自带光芒,不需货赂为生、为手段。以李訢如今的家产、地位,不再需要额外的资财度日、求官,是不是就此收手呢?

    李訢问计于赵郡人范檦:

    “范君,大势如此,是否收手?”

    范檦来历神秘,困顿之中,被李訢相中、提携,为李訢家打理财货、行商。这就是范檦的本事,在山东结识有无数江湖好友,消息灵通,很利于生意。

    范檦回答道:

    “李公勿需多虑!在鄙人印象中,李公从未损公肥私。他人送礼,若是不收,此礼仍旧不会入国库。我家行商,规规矩矩,不违律法,也无对手;所交皆为伙伴,各得所需而无仗势欺诈。现在收手,世人如何看待李公?必然以为李公失势!真到了那种地步,可就不是坐脏贿能够了结。”

    李訢叹气,说道:

    “如今天下大变,范君何以教我?”

    范檦:

    “记得世祖评语吗?益人门户!李公贵为公卿,有益与朝廷,有益于官(天子),方为存世之本!除此以外,皆无大用。”

    李訢:

    “广平李氏如何?”

    李訢微服巡视相州,意外结识江湖女子广平李氏,且有了私情。范檦:

    “又添一女,起名雍容。”

    李訢:

    “李波如何?”

    范檦:

    “极为健壮!夫人欲教其武功。”

    李訢:

    “让其母子受苦,心中不是滋味。”

    范檦:

    “李公千万不可心软!穷苦才是存世之道。”

    李訢严肃,问道:

    “范君会否背叛李某?”

    范檦:

    “李君勿需担忧!你我有约,无论如何,都不会波及李波母子。道理早已告诉李公,穷,才是其母子存世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