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衣袖划过视线。

    叶无行便感受到强烈的飓风划过自己的眼角，与来不及整理的发梢。

    “等等！我在天上！？”

    少年身体感觉到一阵不适，便低头看去，洁白的云端在脚下悬着，没有脚踏实地的不安感自脚底板向上蔓延，直至天灵盖。

    胆怯的手差点握不住那二米二长的“长枪”。

    “小叶子，地之宽你早已知，但现在......你更需要看看这天...看看这满天星辰。”

    明问一漂浮在少年身旁，双手合十负在身后，胡茬布满的下巴微微上扬，目光汇聚在与身旁少年截然不同的方向。

    “天？天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匆匆抬头，苍茫的一眼，却见恒宇间万千星象闪烁，所有的疑问连同着那份深埋的记忆，被油然而发的渺小感压制。

    明问一哑然一笑。

    “真不好看吗？你师父我，每次观这星海沉浮，寰宇新生，总有着新奇。小叶子~未来还有太多等着你呢~”

    明问一的话叶无行听到了，但也没听到多少。

    因为他看见深邃的星空中，万象显现，寂静无垠。

    他看见远端近似帆船的巨物们无风自动，随着星云的轨迹，穿梭在各个星球之间，他不敢想象是何种伟力能够驱动这样的造物，划过星云前往银河漫游。

    他看见一座如剑般的山岳，周遭围绕万千细长“小剑”，全由金色的锁链束缚，而那锁链横穿星穹，尽头是那数十颗读作“行星”，写作“锚点”的灰白巨石。

    他看见一头比恒星还大的金蟾，背负着发热发光的太阳，缓缓旋转，将炽烈的光芒洒向万千星辰。

    他看见一位由星辰汇聚的庞大人形身躯，手中正擒着相比之下宛若蚯蚓，只有在神话中出现的龙族，一步一步踏在虚空，向着视线尽头走去。

    叶无行一时不知如何发声，哆嗦着嘴唇，发出几个音节。

    “师傅...”

    “嗯？回神倒是挺快，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明问一稍显惊讶，很快转变成一种赞赏的神色。

    “说吧，想知道什么？”

    老者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知从何处涌上的力量令少年开口。

    “那帆船，山岳，金蟾，擒龙的人形身影是...什么？”

    说罢，少年这才刚回过神般，吞咽下口水。

    “那帆船，是无数星辰间各族的商队。那金蟾是上古遗族，负日蟾，于恒星中而生，以星辰作伴，也算得上寰宇间的强者。”

    “至于他，一位人族天骄，宗门‘焕神’的一员，底子不错，《擒龙神相》修炼得有他们老祖几分神韵。”

    明问一盯着少年沉浸的眼眸，一一介绍道。

    叶无行回过头，对上老者的视线。

    “剩下那个呢？”

    “剩下的？马上就能见到了~”

    未等叶无行反应过来，衣袖已经卷住他的身躯，紧接着脚下便传来坚硬的触感。

    “到了，睁眼看看便知。”

    从容不迫的声线与苍劲有力的大手，给予叶无行睁眼的勇气。

    少年手持“长枪”，睁眼便见宛若仙境的山岳耸立于眼前，超脱于世间的巨树，与蔓延在身边的水雾，不绝于耳的鸟鸣，充斥叶无行的感官。

    “师傅，我们是在.....，那剑山上？！就这么过来了？”

    星际旅行这么简单！就一个睁眼的功夫！？

    “当然，等你有这么一天，行随意念，寰宇任你畅游~”

    明问一点头示意，无意间给叶无行的脑海中画出一个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是该开始今天的修行了。你待在此地，我去给你寻些今日的对手。”

    “对手？”

    两个字刚从嘴中说出，叶无行面前便只剩下微风吹拂，剩下少年凌乱的长发。

    这...

    我...

    这地我真不熟啊...

    无奈，叶无行提着“长枪”，走进巨树旁，寻找着落座的地方。

    少年好奇地看着新奇的世界，抚摸着巨树的树皮，拍了拍，俯身落座，将“长枪”插入地面，立在身边，随即双手枕于头后，半躺在树根旁。

    “小树杈，你说...万一老师就把我落下了，一去不返，我该咋办呢？”

    清风拂过，伴随着少年的问题，只有寥寥无几的青叶滑动“嗦嗦”声响，回应似的。

    星空飞船，宛若巨神的人影，巨兽金蟾......

    这番世间...还真是有意思啊！

    好奇在少年心中种下，等待来日的证道之果。

    ......

    也不知多久，少年缓缓在清风中，树荫婆娑间睡下。

    ......

    “叶子...”

    “唧唧！道友，这孩儿，似是醒了！”

    逐渐清晰的声音在叶无行耳边响起。

    恍然间睁眼，便看到一张猢狲脸出现在眼前，还有一旁明问一重现，带着笑意的身影。

    “嗯？我睡了多久？师傅？”。

    “半柱香，不久~反倒是为师忘了，你现在尚未有修为，仍需补足缺失的精神。”

    明问一说着，从手中变唤出一枚水雾缠绕，看似不凡的桃子。

    “吃下吧，这位道友给的，对你有益。”

    “唧！仙桃！孩儿们特地！为你摘得！快吃下吧~吃下吧！”

    见过许多，叶无行也并未惊讶，微微迟疑地作辑道谢，随即接过明问一手中的桃子，双手捧着送入嘴中。

    入口便是清泉般的汁水主动涌入喉间，甘甜水润的口感让叶无行眼前一亮。

    “九百载一颗的仙桃，三百载成树，三百载成花，三百载成果，凡间不显，天界难寻。”

    老者双手扶住衣袖，将明显清醒的少年从地上拉起，随后让开一个身位。

    猢狲样，能口吐人言的生灵，手脚并用，跨越几步来到叶无行身旁。

    抬起一杵于地面的前肢，在叶无行好奇的目光下，戳击着少年身体各处。

    少年觉得新奇，猢狲看似恼人的动作，也只是带来一些瘙痒感。

    “唧！道友！你这！孩儿！天资倒是不错~就是...就是我这祖上的棍法适合这孩儿吗？”

    “无妨，老道我从未接触长柄铁兵，寻得此处，便是寻找道友谋求出路~”

    “万千长杆兵，这‘如意棒法’已是最上乘，满天仙神何位不知？。再者我徒儿天资聪慧，只是借势练习其枪法罢了~”

    明问一摩挲着胡渣脸，笑道。

    “好说~好说~既是练兵，道友给足面子，老孙我自是满足你的需求~”

    猢狲蹦了蹦，抬起另一只手，挠了挠耳边，随即拔下一根金针般的毫毛，“呼”的一声，在手中吹远。

    金光一闪，叶无行便看见高耸入云的世界被一层薄薄烟雾笼罩。

    猢狲脸抬头高声嚎叫几声。

    “孩儿们，都给我~出来！有客人来了！”

    就像是千军万马般，无数猿猴从树间摇荡着，在林间穿行着，一一现身于叶无行身前，恭敬地站在猢狲脸后。

    叶无行一瞬间呆了，转头看向身旁的明问一。

    “这些啊，都是你未来的对手~”

    明问一显然对这一幕期待已久，将少年身旁的“长枪”拔出，塞进叶无行手中。

    “什么时候你用那《百斗裂星》打赢他们所有，你缺上的也便齐了~”

    “现在，你还不抓紧你手中的枪吗？”

    接触间，明问一的身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前来不及闪避，迅猛疾驰的圆头木棍。

    “梆！”

    “嗷！”

    痛呼声，撞击声同时响起。

    木棍与脑袋触碰，眼前的猿猴一击得手，立马远去拉开身位。

    少年吃痛，搓揉着自己的额头。

    “不够灵巧！孩儿们！再来~再来！”

    “梆！”

    “我的腿！”

    少年的哀嚎声四起。

    ......

    一个时辰后，明问一隔空提着软弱无力的叶无行来到溪流旁。

    “累了吧，去水里洗洗吧。”

    “......”

    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师傅...

    没有力气吐槽，叶无行拖着疲软的身体，缓缓取下自己的黑色玄袍，一步步走向溪流中。

    “哦~还有，千万别被这水流冲向星空去了~”

    沾水的那一刹那，叶无行神色一变，脚上的重力拖动全身，少年径直被“娟娟溪流”甩了出去。

    叶无行匆忙间抵抗巨力，恍惚间瞥见一眼，却不料身后的景象，哪是什么所谓“溪流”。

    这击打在“溪流”石边的浪花，比海礁石旁的浪潮还要壮阔，少年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水流击碎。

    再往远处看去，更是落差极大，冲向星空的悬崖。

    提起身躯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少年惨叫着。

    “师傅！游山玩水是让我与猴子比武！在悬崖瀑布边游泳？”

    “是了。”

    老者微微的笑意。

    “...师傅！我已经...没力气了！救我！咳！救我！”

    “莫急莫急，还未到时候~”

    “救我！……@#￥￥@！咳！”

    “《云游决》~讲究的就是‘游’字~小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