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少女并不想解释。

    或者说她还没有无聊到会对一件小事特地做出解释，嗯，至少在对方主动询问前她没有解释的打算。

    在用从对方身上学来的手势表达了一下一切顺利的信息后，少女便慢悠悠的开始了表演。

    很无聊。

    无论是去学习这个术法，还是装模作样的站在那里发呆，整个过程都很无聊。

    四周围观的人们很无聊。

    而那些隐去了视觉上身形的神仙们也是一样无聊。

    看着他们在那边自认为躲藏的很好的样子，少女就觉得自己内心中对于仙人本就不多的敬畏，此刻也算是彻底化为了乌有。

    命数之火却如长夜中的火烛一般显眼却毫不自知，冥眗亡见、目迷五色却又在那里评头论足。

    明明只是些什么的看不透痴愚之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啊，对啊，他们看不到，所以才会如此痴愚。

    真实的，这一切，真的很无聊。

    在考官“7刻”的评判声中，强忍着打哈欠冲动的少女无视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无聊视线。

    哪怕施展的只是衍生自本名神通下名为‘杜’的附属法术，少女也能轻易的将这些无趣的视线扭曲像那虚幻的帷幕。

    不过比起这些，少女算是完成了这如同过家家一般的把戏，而现在她需要继续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更加需要关注的事物上了。

    渺小到几乎不存在，却又厚重凝实到超乎想象···

    那种仿佛不用双眼死死的凝视着，那么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如图幻觉一般消散的命数之火···

    就仿佛是凝聚到了极致的太阳，微小到宛若虚无，炽热到一片漆黑。

    少女哪怕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种错觉，一种因为对方那奇特的本质而产生的正常表现，她依然不愿意让对方的身影从自己的感观中消失。

    注视着对方，接触着对方、倾听着对方···

    而这些干扰到自己，让自己不得不百忙之中侧目的无趣杂音，也着实太让人烦恼与碍事了。

    不由得，少女觉得自己有些生气了，转而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又生气了？

    不是因为之前种种为了‘劝阻’那个笨蛋犯蠢而故意装出来的表演，也不是因为遭遇了什么因为‘运气’而平白增添的麻烦而暗恼。

    少女可以肯定这是切实的，无法通过道理来解释的···不爽。

    对，就是那种明明没有被招惹，但就是会发自内心的不爽。

    思来想去，少女最终还是用出了这个从对方那里学到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看了看此刻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无聊的主考官身上，脸上还噙着冷笑的余无悦，那种莫名的不爽更是加重了几分。

    想要凑过去，想要倾听对方的声音，想要挑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小憩片刻···

    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往常，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想必会让余无悦汗流浃背，但如今正如同盯着腊肉的老猫一般的余无悦却完全没注意到这反常的一幕。

    ‘嗯，决定了，接下来吾就袖手旁观好了。’

    微微抬起衣袖轻遮住自己的粉唇，恢复了往日平静的少女用平静都难以掩饰的冷漠注视着面前的小丑，暗暗做出了决定。

    ‘毕竟吾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第三席呢，所以阻止阴谋诡计什么的，果然还是请这些上仙们另寻他处吧。’

    出手一次，是为了某个笨蛋家乡的安危，但既然危局已解，那么剩下的就请赎小女无能为力了。

    ···

    丝毫没有‘意识’到某位姑奶奶此刻的心理变化，余无悦现在心中依然只有一个念头。

    ‘考官先生，你下面凉不凉快？’

    感受着这种将高高在上的强敌拉下马来所带来的成就感，一直以来那因为安危而不断息事宁人所积压下来的焦渴，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甘冽的清泉。

    毫无疑问，考核已经结束了，而从一众考生那满是不甘心的表情来看，此次考核的结果哪怕尚未公布，众人的心里都多少有了一个称得上是共识的答案。

    而作为唯一指定答案，付伯乐的脸上那足以让水豚都忍不住上来啃坑上一口的表情，完美的诠释了何为小人得志！

    但事实上呢？

    真正能左右考核结果的人们都非常清楚，即将公布而出的答案注定会超出绝大多数考生的预料。

    可以说，余无悦在考生们眼中的飞扬跋扈，其实在考官们的眼中，则完全是冲着自己等人而来的一种名为‘胜利结算’的特别挑衅。

    一种特地为了庆祝他与考官之间暗斗胜利的，故意挑衅。

    ‘真是相当强烈的胜负欲啊，苟道吗？还真是可笑的评价啊。’

    虽然其他目睹了‘付伯乐’表现的考官们都反复在‘要不还是和这龟孙爆了’的冲动中摇曳不定，但作为主考官的夜代理却并未升起什么波澜。

    甚至此刻的她还能淡然的观察着余无悦的一举一动，并不断完善分析着对方的心理模型。

    当然，为了能更多的搜集到一些信息，表面上夜代理还是摆出了一副面色铁青的样子，但手底下却反而用几乎可以说是磨叽的速度，非常、非常不情愿的速度来到了台前，最终低沉着宣布道。

    “本次复试的结果已经决出，现在正式公布。”

    说到这里，夜考官更是特意先冷冷的注视了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开香槟一般表情的付伯乐。

    而在她那明显‘忍耐；即将到达零界点、下定决心与其同归于尽的表情破裂前，着个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称得上狡猾的后辈，边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先一步停止了一切浮夸的表情。

    若是遇到一位真的有气的考官，估计一定会被此举搞得不上不下，处在那种很气却又不至于爆了的巧妙状态。

    ‘很有这方面的经验，胜负欲很强，却又只针对于自己在意的目标，而在没有获得足以让其产生兴趣的目标前，其完全不介意扮演一位任人欺辱的丑角，还真是够傲慢的小鬼啊。’

    但可惜，这位夜代理显然不属此类，不过至少在表面上，她还是选择了配合性质的表露出不甘的表情，同时宣布起了答案。

    “本场考核第一名，充明！”

    冰冷又出乎众人预料的话语此刻却好似最顶尖的助燃剂，让原本冷场的庭院顿时喧嚣了起来。

    先是一片寂静，就仿佛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这个答案，以至于所有人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一般陷入了死寂。

    但随后，人群中边不断传出了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哪怕每个人都竭力压低了声音，可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如此的时候，却依然形成了浩大的浪潮。

    “第二名，付伯乐，第三名，李梦雨。”

    而对此，夜代理也表现得犹如自暴自弃一般，飞也似的将剩余的结果公布了出来，随后完全不给一众人思考的余地，直接看向了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充明询问道。

    “作为本次复试的第一名，现在起你便是第一顺位了，你可以做吃自己的选择了，由于此次乃复试之后的排序，所以除非第三位同样提出异议，否则你的决定也将成为最后的结果。”

    而此话一出，原本还在彼此间交头接耳的一众考生们顿时也安静了下来，视线也纷纷集中到了那个可憎家伙的跟班身上、

    显然，比起众说纷纭的考试结果，真正涉及到利益的分配结果才更加让人在意。

    这一刻，所有人都认为，那个跟班必定会做出质疑。

    但结果却同样出人预料。

    “吾并无异议。”

    本就对这种浪费自己时间的嬉闹毫无兴趣，少女自然不会自找不快的多次一举。

    当然，话在出口的瞬间，少女就恰到好处的微微颦眉，成功让某人原本计划中不明所以却意外让少女火大的‘还有你吗，布鲁图斯？’咽了回去。

    而不同于看台上的心知肚明，看台下的人们可就热闹了。

    其中根式不乏有峰回路转之下得意至极的考生，同时也有幸灾乐祸之辈戏谑的看向了如图晴天霹雳一般表情凝固的余无悦。

    爽，很爽！

    虽然不知道这个考官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决，但爽就完事了。

    特别是那个跋扈的中山之狼最后居然落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这更是让原本因为屡次打击而势头萎靡的贵胄派重新昂扬了起来。

    其效力，丝毫不亚于一剂强心针。

    虽然他们自己不过是连同台竞技资格都没有的失败者，但这依然不妨碍众人对这位从王座上跌落的失败者投以最恶毒的目光。

    有什么能比目睹之前还高高在上的‘王者’跌落神坛更让人舒爽呢？

    当然有，如果不是需要竭尽全力的抑制自己的颤抖，余无悦可以用自己发自内心的笑容来回答这个问题。

    ‘太，太棒了！这些群演的目光真是太，太地道了，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冲动，那个不识抬举的考官恐怕也到极限了，千万要忍住，忍住啊！’

    明白考官此刻也差不多到底线附近的余无悦，也是竭力抑制住自己继续追加表演的欲望，这才没有将那‘不愿意接受失败还死缠烂打的堕落’进一步表现出来。

    毕竟如果在光明正大的作死，谁也说不准这位底线似乎比预料的还要更深一些的大好人会不会突然反悔。

    更别说或许还有其他的考官在暗中观察，万一做的太过让其他人忍不住插手和自己爆了，那到时候真正麻烦的还是自己。

    这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拙劣的表演，所以诸如撒泼打滚、怒斥对方黑幕之类的还是不要继续了，免得到时候大家一起下不来台。

    而余无悦难得乖巧的表现也让夜代理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她个人因为种种原因已经不那么纠结面子的问题，但旁边那些个考官或许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到时候自己最多就是被挂上笑话榜让旁人乐一乐，甚至还可以借机免了被炼丹房与书阁的通道怒视的麻烦，倒也省事。

    不过现在的她却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多少有点好笑——聪明人为什么好相处，就是因为对方明白后果。

    显然，这个小鬼也明白鱼死网破的后果，说实在的能如此配合的见好就收，虽然乍一看似乎很出乎意料，但冷静下来细想后却明白这几乎是必然的。

    甚至说不定，自己那顺势而为的试探，也被这小鬼察觉到了。

    无视了身后一副黯然神伤状态的付伯乐，考官是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想来那个小子特意留下了习得时间，这个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因素’，估计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有点滑的台阶来下，自己还真是被拿捏了啊。

    不过事已至此，认赌服输，自己确实是棋差一招，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好了。

    而这时再看着面前的小鹌鹑，夜考官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对于‘付伯乐’的惊叹此刻已经大大拔高了她的预期，而对于这个明明已经踏入到风口浪尖之上，却还是受困于往日阴霾的小鬼，她是真的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了。

    至于结果会是如何，她也不打算在做干涉了。

    反正以这个小鬼那怯懦的本性，东西最后也到不了他的手里，索性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瞄了一眼欣喜若狂的二皇子，那副就好像赢的人是自己一般的丑态更是让她再心里忍不住的冷笑。

    ‘要不要稍微疏忽一下呢？要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的话，未必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呢？比如，偷学其他宗门的秘传之类的。’

    想到这里，心情尚处在异常复杂状态的夜代理自然也不打算再多管闲事，转而非常有耐心的期待起了后续的发展。

    小鹌鹑充明也是面色复杂的苦苦纠结了许久，最终在那皇子混乱的如图癫痫一般的比划下最终下定了决心，朝着考官恭敬的行了一礼后沉声道。

    “抱歉，让您久等了，考官大人，我，想好了。”

    “哦？那么说出你的决定吧，”

    见这个小鬼居然这么快做出决定，稍稍有些感到超出预期的考官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后还是出于放不下的职责，神使鬼差的补充了一句。

    “不要事后后悔就行。”

    而这句可能只是出自潜意识里对对方一丝惋惜的感叹，却让原本面容还有些挣扎的充明整个人都呆住，而后原本还在纠结的面容逐渐舒缓，最后彻底化为了平静。

    一种同之前余无悦爆发时几乎一个模样的平静。